钟晚晚蓦地想起好几年前的那一幕。
在一个她从未去过的高级餐厅,薄冷墨的母亲穿着黑色高跟鞋,手腕挎着精致的小皮包,修长白嫩的手指上硕大的绿色宝石,干脆的将一份合同扔在她面前。“二百万,离开我儿子。”
那一刻,她以为她会感觉到羞辱,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破口大骂对方,有钱了不起。事实上,她比想象中的自己还要冷静的多。也现实的多。
她只是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将合同的内容翻了又翻,最后才扬起脸问:“为什么没有违约条款。”
薄母嗤笑一声,“没有人敢在我面前出尔反尔,这个代价没人承受得起,你也不例外。”
钟晚晚摇头,理性而克制的开口,“我希望合同可以加上违约后果,钱款要一次到位。”
“违约的话十倍赔偿金好了。”薄母开口。
两千万,几乎是带着重病母亲的钟晚晚一辈子也不可能拿出来的金额。
钟晚晚点头同意。
她一笔一划地在合同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母亲的病危通知书并列,这是她签过最认真的字。
落笔作数,如命运般不可反抗。
薄冷墨垂手按了一串音符,惊醒回忆中的钟晚晚,她苦笑道:“命运半点不由人,说什么挣得挣不得,不都这样过来了。”
“过不去的,钟晚晚。”薄冷墨将香烟碾灭。“沈拓给你约了医生,还在上次的医院,自己去看看。”
钟晚晚刚想拒绝,就察觉到薄冷墨身边低的渗人的气压,只好点点头,想着先答应下来,不去也没关系。
“沈拓,你陪她一起去。”薄冷墨一眼看穿钟晚晚的小心思。
钟晚晚的脚腕有些错位,医生帮她正骨,又开了些药,就重新回到琴行。
这件事在钟晚晚那里算是息事宁人,在薄冷墨那里却没过去,钟晚晚很快知道薄冷墨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16章 第十六章 薄总,您有电话
钟晚晚跛着脚擦钢琴,一名中年男子将车辆停在琴行门口。
一进琴行便大声问谁是钟晚晚。
琴行的顾客一见这种找茬的架势,顷刻之间便走光了。
钟晚晚拿着擦琴布回头,只见那人走到她前面:“就你是钟晚晚是吧。”
钟晚晚一脸戒备。
“上次我儿子来你这里买钢琴,不懂事推了你一下,我过来跟你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这么结了。”那人一脸理所当然。
他最近做生意事事不顺,说好的几个投资也都打了水漂,托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出来是自家儿子推了对方,人家金主不乐意了。
他本想直接见那人一面,奈何没到那个级别,见不到对方,只好从钟晚晚这里下手。
钟晚晚有些无语,将擦琴布叠好放在旁边,才敛眉开口,“您就是李横刚吧。”
李横刚得意的诶了两声,“嗐,不出名,瞎做点生意,没想到连你也听说过我。”
“你儿子说了好几遍他爸叫李横刚,我想不记得都不行啊。”钟晚晚装模作样的叹气。
“你!”李横刚憋的脸红脖子粗,“总之你去跟你姘头讲一下,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钟晚晚拒绝,“我和他没关系。”
“你唬我呢吧,小姑娘。”李横刚一脸被当猴耍的表情,“你和人家没关系,人家因为你断我几千万的生意。”
钟晚晚一口气没上来,想到这件事可能是薄冷墨做的,只好憋住没说话。
“小姑娘,你就去跟对方说一下,”李横刚缓缓语气,环视四周,“你在这儿工作才挣几个钱。这样,你把这件事情帮我摆平了,去我公司上班,我一个月给你开这个数。”李横刚伸出五个手指。
钟晚晚摇头。“几天前,也是在这里,有个人告诉我,有的钱挣得,有的钱拿不得。”钟晚晚身体向前盯着李横刚,“您这笔钱,我不想赚。”
钟晚晚不是小姑娘了,李横刚心底的想法她一眨眼就能盘清楚。
一个月五万块钱,既可以摆平这件事情,不得罪薄冷墨。而且把自己握在手里,还能攀上薄冷墨这颗大树,一举两得。
按他的想法,就算自己过段时间色衰爱弛,不得薄冷墨欢心了,那也没关系,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喽啰而已,弃子罢了。
明知如此,却还想再和薄冷墨有些交集。
钟晚晚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极了烦人的前女友。
“我打电话告诉他,你已经和我道歉了,其他的不保证。”
“好好好!”李横刚搓着手狂喜,挤眉弄眼的开口,“要不然您亲自去一趟,耳旁风总比电话管用。”
钟晚晚剜了他一眼。
“只要您打电话,什么都好说。”李横刚呵呵笑。
钟晚晚强行笑了一下,拿出手机,抱着侥幸心理按下一串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这是薄冷墨之前的号码,钟晚晚不确定他换了没有。
“薄总!”紧张严肃的会议室,沈拓忽地推门进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将手机递给薄冷墨。“您的电话。”
薄冷墨双手交叠坐在主位,只扫了一眼,沈拓便觉得犹如千钧压顶,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是这只电话。”
沈拓还记得薄冷墨当初是如何严苛的告诉自己,一切事情都不如这个电话重要。
薄冷墨扫了一眼会议室。“会议暂停。”
无视众人的窃窃私语,他拿起电话出去。
第17章 第十七章 梦中的婚礼
“……是薄冷墨吗?”钟晚晚开口。
“什么事?”薄冷墨问。
“李横刚来找我了,他说你断了他好多生意。”
“子债父偿,一点小教训而已。”
钟晚晚听到对面点了支烟。
薄冷墨抽烟愈发频繁了,钟晚晚想。他以前不抽烟的。
“这件事情我已经不生气了,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钟晚晚说。
“你想让我放过他。”薄冷墨声音依旧冷漠,透过冰冷的嗓音,钟晚晚好像能看到他拧眉的样子。
“一点点,不过我尊重你的意见。”钟晚晚没有把话说死。
薄冷墨低笑一声,“钟晚晚,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今晚八点,在云顶餐厅等我。”
他说完就摁掉电话,没有给钟晚晚拒绝的机会。
钟晚晚叹着气回头,就看到李横刚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祈求的表情。“钟小姐,你就帮我一次,我来的时候听说,您母亲的身体不太好,车祸之后就一直昏迷到现在。我呢,刚好又是做医疗器械生意的。”
“最近Y国新出新出了新出了一种医疗设备,我们国家还没有引进。听说对于这种撞击后形成的应激障碍有不错的效果,您帮我这一次,我这就打电话协调,一定把这个东西给夫人用上。”
“夫人昏迷的时间不算短,这时候早一点总比晚一点强……”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钟晚晚又咽了下去。
她上次去医院的时候,医生说现有的医疗水平只能让母亲维持现状,如果有更进一步的医疗技术的话,说不定会让母亲醒过来。
如今有一个现成的技术摆在自己的面前,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
八点,云顶餐厅。
“是钟晚晚小姐吧,请随我来。”门口高挑的礼仪小姐看见钟晚晚就迎上去。
云顶是典型的西式餐厅,洁白的墙壁,簇拥的鲜花和优雅的音乐汇聚成眼前的光景,浪漫治愈。
只可惜钟晚晚无心欣赏,她现在忐忑极了,她一边觉得薄冷墨不会为难自己,一边又怕母亲的希望在这里断送掉。
绕过巨大的白色旋转扶梯,二楼的正中间摆着一架钢琴,旁边仅有一张餐桌,薄冷墨坐在桌子上看聚精会神的看电脑,察觉到有人上来才将电脑收起来。
钟晚晚站在旁边,薄冷墨抬手让服务生出去。
“我过来是因为……”
“嘘。”钟晚晚话还没说完就被薄冷墨打断。“听说你最近在学钢琴,我记得你说过对钢琴没兴趣。”
“陶冶情操。”
“原来如此。”薄冷墨将视线放在钢琴上,“不知道我有没有幸可以听一曲。”
“你想听什么?”钟晚晚坐在钢琴前面,随手按了几个音符。
是个好钢琴,她想。
“Fade。”薄冷墨不假思索的开口,钢琴的入门曲。
钟晚晚摇头,“这个不会。”
“菊次郎的夏天。”很有名,如果自学的话,应该会涉及到。薄冷墨想。
钟晚晚还是摇头,“能不能换一个啊。”
“你会什么?”薄冷墨问。
“梦中的婚礼。”
第18章 第十八章 我演技还可以吧
薄冷墨扬扬下巴,示意钟晚晚开始。
钟晚.晚.吖晚晚深吸一口气,白皙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跃动,音乐随指尖倾泻而出,虽然不流畅,但许是学过唢呐的原因,钟晚晚乐感很好。
微风掀起钟晚晚的发梢,少女端坐琴边,脸庞被灯光蒙上了一层碎银,显得端庄娴静。
钟晚晚弹的很认真,一曲终了,她在心底给自己鼓就个掌。
“乐感有余,练习不足。”薄冷墨毫无感情的评价。
“也就是我现在是在弹钢琴,这要是吹唢呐,我能给您整出花儿。”钟晚晚拍拍手下来,开始花式吹捧。“您这么一个大人物,就没必要和小朋友一般计较啦。”
薄冷墨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值得吗?”
“嗯?”钟晚晚没有反应过来。
“为了一个陌生人,过来求我值得吗?”薄冷墨问。
“有所求就值得。”钟晚晚一点不矫情。“那个大老板说如果我能让你原谅他,就把国外先进的技术引进国内,并且让我妈先用。”
“这会儿倒是坦诚。”薄冷墨冷笑。
钟晚晚没说话,她总觉得薄冷墨话里有话,她瞒着薄冷墨的无非是分手的原因。
“会喝酒吗?”薄冷墨拿过钟晚晚的酒杯,浅浅的倒了三分之一。
1992年的赤霞珠,带着菌菇,雪松和矿物的悠长香气,钟晚晚仅仅是闻了一下就知道价值不菲。
钟晚晚转着杯子看了看,而后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调侃的开口:“薄总没有为难人的经验吧。”
“怎么说。”薄冷墨浅浅的抿了一口。
“这酒都不超过二十度。”钟晚晚走到置酒架前,挑挑拣拣,从置酒架上拿出来一瓶酒。“既然是要陪酒,再怎么也得是这个级别。”
薄冷墨撇了一眼:96%的伏特加。
薄冷墨脸色忽变。“以前喝过?”
钟晚晚点点头。“这个不好喝,有些老板很喜欢看演员喝醉酒的样子。”
“你喝醉过。”薄冷墨脸色铁青,仿佛只要钟晚晚说是,就会马上捏爆对方的脑袋。
“当然没有。”钟晚晚笑了一下,有些小得意。“我和南枝学过一点躲酒的方法,她从小在人堆里长大,对这个门清。”
“南枝都教你什么?”薄冷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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