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二人对峙良久，南农妥协：“行吧！”
至少在楚皇无恙之前，他们俩不会有任何事。
刚要去休息，南农又想到什么似的转头：“我说，你不会是看上祝淮之那小子了吧？”
穆钟毓一惊，瞪大眼睛：“小叔你胡说什么？天下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看上他。”
想到祝淮之那张脸，南农眼眸中满是怀疑。
他嘀嘀咕咕：“果真是蓝颜祸水，我就不该把你带出来，要是嫁到楚国了可怎么办？这远隔千里……”
穆钟毓被气笑：“小叔您放心，我回南越就招婿。”
两日后，祝淮之苏醒。
刚睁开眼便对上一张在不远处打瞌睡的脸。
穆钟毓单手托腮倚在桌上，白皙如玉的脸上，眼下淡淡的青黑十分明显，但却依然不损她半分美丽。
祝淮之也不出声，就那么静静看着她。
直到胸口处的疼痛传来，祝淮之才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
警惕性十分强的穆钟毓瞬间清醒，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她眼中露出一抹喜意。
“你醒了？”
祝淮之开口，嗓音喑哑：“过了多久？”
穆钟毓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回道：“两天。”
祝淮之蹙眉：“那我皇兄……”
穆钟毓打断：“放心，我小叔照顾着。”
祝淮之轻轻舒了一口气，又笑了笑：“公主，可否赏在下一杯茶水？”
穆钟毓漂亮的眼睛眯起，这人现在怎么回事，这么贫？
一点没有当年楚国第一君子的风范。
但她还是倒了杯水端给祝淮之。
一边递过去她一边说道：“那天的刺客查清楚了，还是北疆的，你们到底和羌国什么仇？”
先是谢玄，又是祝淮之。
不就是半年前她杀了个羌国的拓拔炎，至于吗？
祝淮之接过，又忍不住咳嗽一下，手中茶水顿时洒出来几滴。
穆钟毓烦躁地接过杯子递到他嘴边，祝淮之眼中笑意更浓。
顺着她的手喝完水，祝淮之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五个月前，我潜入羌国王庭，杀了羌王的所有皇子。”
穆钟毓动作一顿，握着杯子手指泛白：“为什么？”
祝淮之看着穆钟毓那张脸，又有些恍惚起来。
半晌后，他往后一靠，云淡风轻道：“不为什么，想杀就杀了。”
穆钟毓神情一滞，作出评价：“疯子。”
之前云鹫城那一战几乎把羌国打残，羌国无力再掀起战争，羌王再想报复便只能用这种方法。
可话是这么说，她却总感觉这背后事情没这么简单。
但看祝淮之这模样，显然不想说。
沉默片刻，穆钟毓忍不住问出心头压了许久的疑惑。
“那天……为什么要帮我掩盖刺伤你的事实？”
祝淮之看着那张脸，虽是逆光，却感觉无比清晰。
他淡淡道：“南越公主刺杀楚国永安王这可不是小事，若是处理不好，那便是生灵涂炭的战争，你想看见？”
穆钟毓反驳：“我没想杀你……”
祝淮之苍白俊逸的脸上眉梢一挑：“那不就行了，是个意外，你也是被我连累，你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是吗？”
穆钟毓不再说话，脸上神情复杂。
她没想到只是一瞬间，祝淮之几乎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能猜到她的意图，并选择帮她掩盖真相。
顿了顿，祝淮之仰头闭上眼，声如轻烟：“若是当初，她也如你一般就好了。”
穆钟毓猛地看向他，心不知为何狂跳起来。
“干脆利落的一刀刺进我的心脏。”
祝淮之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至极的绝望笑容。
“那样，她就不会受这么多伤害了！”
第27章
你不是已经有苏清荷了吗？又为何总惦记着一个已死之人？
穆钟毓想问出这句话，最后却只是沉默无言地咽下去。
她现在已经不是穆钟毓了，再问这些毫无意义。
穆钟毓起身：“你伤口还未愈合，好好休养。”
说完她往外走去，刚推开门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亦是见了鬼一般惊声道：“王妃。”
穆钟毓还未来得及否认，身后祝淮之的声音传出：“卢风，你认错人了，这是南越的南词公主。”
卢风神情惊异，却又极快地掩下：“公主恕罪！”
穆钟毓摆摆手，祝淮之已经起身披着衣衫来到她身边并肩而立。
“卢风，是王府出什么事了？”
这半年，祝淮之将王府交给了卢风看管，自己身边只带着暗卫。
卢风小心翼翼看了眼穆钟毓，穆钟毓识相地欲离开。
祝淮之却淡淡道：“说。”
卢风垂眸禀报：“王爷，苏清荷逃了。”
穆钟毓脚步一顿，眉头紧蹙。
苏清荷逃了？
什么意思？
一旁，祝淮之眼眸冷厉幽深：“逃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受了伤的女人，如何逃得出守卫森严的王府？”
卢风一脸羞惭：“王爷，您许久未归，王府出了奸细，是属下失职！”
祝淮之神色冷漠：“自己去领罚，领完后三天之内将人抓回来。她的账还没清完，想跑，没那么容易！”
卢风面容一凛：“是。”
离开前，卢风又看了眼穆钟毓，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又夹杂些许欣慰。
穆钟毓被这眼神看得发毛，转移话题道：“苏清荷？什么人？”
祝淮之意味深长地道：“这还是公主来到楚国第一次对别人感觉到好奇。”
穆钟毓：“……爱说不说。”
关于苏清荷和祝淮之的问题，她一直刻意去避开。
可她不在这半年，盛京似乎发生了无数天翻地覆的变化，变得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沈靖被封异姓王。
苏清荷似乎被囚禁在了王府。
祝淮之更像是变了一个人，陌生得让她几乎不认识。
说完那句，穆钟毓一甩裙摆，翩然离去。
看着那背影，祝淮之眼神变换不停。
刺客出现那天晚上，她翻转手腕的姿势，就是沈家的十八路枪法转换而来。
一个人的习惯在下意识时绝做不得假。
待再看不见那道身影后，他轻声呢喃：“阿颜，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听说南越国的南词公主十八岁之前性子孤僻痴傻，而半年前昏迷过后再醒来便变得聪明伶俐。
借尸还魂这种事，真的存在于这世间吗？
可若是换了人，南越王和南越太子又怎么会毫无察觉？
更遑论还有个被称作当世药圣的南农在。
这谜团一个缠一个，越卷越大，压得祝淮之几乎无法喘息。
在别院待了两天，祝淮之醒来后，穆钟毓再也坐不住。
当天下午，她便说要出门。
侍卫应声道：“公主要去哪？属下这就去为公主准备马车。”
穆钟毓垂眸沉吟片刻：“我觉得来到楚国之后十分不顺，你们这里可有什么灵验的寺庙让我去拜拜？”
侍卫毫无迟疑道：“镇国寺。”
穆钟毓漫不经心的语气：“那便镇国寺吧！”
只是在她出门时，看着马车旁的身影，穆钟毓俏脸一变。
“祝淮之，你不好好养病，出来干嘛？”
“咳咳……咳……”祝淮之以手抵唇，苍白的脸因咳嗽漾上一丝红润，“我答应过南前辈，贴身保护你！”
穆钟毓斜眼一睨：“就你现在这样，你确定是你保护我？”
祝淮之姿态淡然地颔首：“确信，公主可要试试？”
穆钟毓握拳，又松开：“行，你真行啊祝淮之，监视我是吧？”
祝淮之眼含笑意：“不敢。”
穆钟毓看着面前病弱公子模样的人，有火发不出。
镇国寺山路虽不算颠簸，到底不适合重伤未愈的人。
再者，带着祝淮之，她如何单独去找镇国寺住持问话。
穆钟毓上了马车，一脸悻悻地道：“去近月楼喝茶！”
祝淮之又若有所思道：“公主当真是把盛京这吃喝玩乐之所打听得清楚。”
第28章
穆钟毓心一提，随即又变得无所顾忌。
反正祝淮之曾经对她唯恐避之不及，根本不了解她。
就算以为她是穆钟毓也无妨，以她现在的身份，只要她咬死不松口，无人能奈何她。
盛京吃喝玩乐纨绔子多如牛毛，此刻的近月楼竟然没有包厢。
这两人一个王爷，一个不便露脸，更不可能坐在大厅。
穆钟毓眼眸一瞥旁边的祝淮之：“你作为一个王爷，在近月楼竟然没有常年预留的包厢。”
她记得之前明明是有的。
祝淮之面色不改，淡定自若：“没有，我甚少踏足这些地方。”
穆钟毓以舌抵颊，只觉得手越发痒。
“王爷，撒谎可不是君子所为？”
祝淮之还不知死活的凑上前：“你怎知我撒谎，你以前又不认识我？”
以前确实是有，但在穆钟毓离去后，他也真的再没来过这地方。
观察着穆钟毓极力压抑火气的表情，他只觉得十分有趣。
突然，不知哪家没长眼的蠢货少爷对着近月楼弹琴的姑娘调笑道：“这小模样倒是不错，不如跟少爷我回家当个姨娘，也不用再干这人前卖笑的活！”
台上的小姑娘大抵刚出来没多久，有些无措。
穆钟毓蹙眉望去，这么久了，盛京城唯独这点没变。
便是这无处不在，无所事事，每天领着一群狗奴才欺男霸女的碎嘴子纨绔没断过。
她火蹭的便冒了出来。
穆钟毓阴阳怪气道：“给人卖笑，总比回去伺候狗强。”
“哪个贱……”那蠢货少爷一扭头，看见穆钟毓身后眼神冷凝如冰的祝淮之，声音立时咽了下去。
祝淮之这张脸，盛京谁人不识。
那男子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带着仆从灰溜溜离去。
祝淮之面无表情瞥了眼那人离开的方向，对着身后侍卫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队末一个侍卫悄无声息离开。
台上小姑娘对着穆钟毓感激一笑。
穆钟毓略一颔首，又转头对祝淮之兴致缺缺道：“既然没位置，那便回去吧！”
祝淮之看着那双懒散又漂亮的眸子，突然思绪飞远。
如果他能认识最早的穆钟毓，会不会就是这般模样性格？
以前只听皇兄说，沈靖家中有一妹妹性子极有趣。
他见过那小姑娘一次，那是她刚随兄长来盛京，一身红装漂亮至极。
朱雀街上，一群纨绔围着调戏她，却被她一手利落漂亮的功夫全都揍趴下。
打完人她还拍拍手故作感慨：“这盛京的公子哥真是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扔到军中，只怕活不过一天。”
可功夫再好到底年纪轻，她差点被人偷袭暗算，祝淮之折扇甩出去随手一救。
而后他面容淡漠，语气不虞地看向那群人。
“对个小姑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自己去盛京府领十个板子，如果不然，便邀各位的父兄进宫饮茶探讨一下教育问题。”
或许正是那次种下的因果。
后来他去了西南，穆钟毓回了北疆。
再次见面便是被逼成婚，他心中带着怨气，竟忘了，这小姑娘原来也是这般骄傲飞扬的性子。
穆钟毓不知他在想什么，已经自顾自往外走去，突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越嗓音。
“姑娘真是女中豪杰，直言不讳，上次是我言语冒犯，不若上来饮一杯，也好让我有个赔罪的机会。”
穆钟毓和祝淮之同时抬眸望去，只见二楼一风流公子持扇而立。
正是林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