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岁浑然不觉,脑海里满是楚家的以后。
千斤重的担子陡然落在肩上,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下意识的,想要去见宁雅。
然而刚到帝师府大门,就发现门口站了不少宫人。
为首的太监手持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帝师宁雅与萱忆公主天造地设,次月完婚!”
此话一出,姜岁岁只觉得手脚发凉。
她像是被冻住般,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紧紧的凝望着宁雅。
不会的,宁雅早已答应要娶她……
想到这儿,脑海中的弦像断了般。
姜岁岁倏然想起了昨日宁雅那句:“你我婚事,就此作废。”
只一瞬,她便否定自己的胡思乱想。
不是真的!他也不会娶公主的!
下一秒,却见宁雅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手:“臣领旨。”
第3章
圣旨已带到,宫人们纷纷离去。
只剩下姜岁岁站在雨中抬头看向青石阶上的白衣男人:“你要娶公主?”
“是。”
宁雅毫不犹豫的回答噎住了姜岁岁。
“那我呢?”姜岁岁想不明白,难道当初的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吗?
宁雅神色平静:“当初我答应娶你,只是为感激楚老将军救命之恩,仅此而已。”
天际惊雷炸响,夏雨倏然变大,淋湿了发丝。
姜岁岁瞳孔微震,过往他的一字一句还回荡耳边。
“云声,你在我心里的分量,比任何人都重。”
“云声,我很庆幸被楚老将军所救,然后遇见了你。”
“云声,我想娶的妻子要和你一样,坚毅,果敢,而非软弱的菟丝花。”
……
如今想来,姜岁岁却遍体生寒。
这时,宁雅的声音再度响起:“朝中大臣对楚家一向颇有微词,如今楚离萧战死,楚家后继无人,你可想过之后楚家该如何?”
“姜岁岁,若我是你,定不会将心思还放在儿女情长之上。”
扔下这话,宁雅转身进了府邸。
姜岁岁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的,视线被雨水模糊,再瞧不清……
回将军府的路上,即使姜岁岁有些心不在焉,却还是察觉到了周围百姓的指指点点。
她有些不解,但更多的,是心上莫名升起的不安。
姜岁岁加快脚步,回到家中,就看到长嫂林若烟在廊前走来走去,神色凝重。
“嫂子,出什么事了?”
闻声,林若烟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抓住她的手:“云声,外面都在传离萧通敌叛国,但你知道他的,他断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通敌叛国’四个字砸下来,姜岁岁眼前一黑,更多的是怒火。
他们楚家满门忠烈,如今兄长刚刚入土,尸骨未寒,竟有人如此栽赃污蔑!
姜岁岁压着情绪,沉声道:“嫂子放心,我不会让哥哥蒙受不白之冤。”
说完,她便匆匆转身,去见圣上。
却没想到,刚到殿前就被宁雅拦住了去路。
“你是为了楚萧将军的流言一事来的?”
不等姜岁岁回答,他又开口:“清者自清,此等小事不得打扰陛下。”
姜岁岁急道:“你既知晓,便该明白这事关我楚家与兄长的清誉,不是小事!”
宁雅面无波澜:“那也抵不过公主大婚之事重要。回去吧。”
他拦住自己,是怕她耽搁了他的婚事!
姜岁岁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凉透了,但自己不能就这么走!
她收回看着宁雅的目光,撩起衣角直直跪在地上:“臣姜岁岁,求见陛下!”
“臣姜岁岁,求见陛下!”
……
姜岁岁一遍遍重复着,只求殿内的人能听到她的呼声。
然而,直到宁雅也离开,天色深黑……依旧没能喊开那道殿门。
这时,大太监弯着腰走上前:“小将军,陛下早已安寝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姜岁岁抬头,殿内早已烛火熄灭,一片漆黑。
过了片刻,她僵硬地从地上爬起来。
久跪的膝盖仿佛被撕裂一般,站起那一刻,姜岁岁差点摔倒。
但她倔强地避开太监的搀扶,硬撑着一步步走向宫外。
宫门口,灯笼的光拉长了白衣男子的影子。
姜岁岁抬眼看去,只见宁雅站在赤红宫门旁,在微光中冷峻得如同仙人。
而宁雅的视线则是落在她膝盖的血污上,眉心微蹙。
姜岁岁跟着垂眸去看,才发现不知何时膝盖被划破,血凝固在白色的布料上,深红一团。
她没在意,重新抬头看向宁雅:“帝师,还是来劝我放弃的?”
宁雅敛了眸色,刚要开口。
突然,他身侧的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一身鹅黄贵装的少女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萱忆公主站定在宁雅身侧,对姜岁岁温柔一笑:“楚小将军误会了,帝师是来送我回宫。”
姜岁岁怔怔地看着他们。
宛如温水般柔软的公主与冷冽的宁雅站在一起,竟说不出的相配。
本该是宁雅妻子的姜岁岁,如今却好像是多余的人。
萱忆公主笑着说:“说起来,本宫和夜白的事情,还多亏楚将军成全。”
何来成全?
是宁雅不要她了……
姜岁岁不想再去想这些:“臣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先告退了。”
说完,她头也不抬径直离去。
纵然心伤,但她不能怯懦,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
却不想刚进家门,随后而来的就是一道圣旨——
“楚离萧战死,丽阳关无人镇守,特封楚君仪为大将军,五日后率军出征。”
姜岁岁心一震,不敢相信。
一旁,三婶也红了眼:“君仪腿疾那么重,岂能上战场?!”
楚君仪却只是说:“除了我,楚家又还有谁呢?”
话至此,屋内一片静默。
姜岁岁盯着那抹明黄很久很久,才说:“还有我。”
“云声……”
楚君仪想说些什么,却被姜岁岁打断:“三叔,我姓楚,这本就是我该承担的!”
说完,她便拿过了圣旨,转身离去。
次日。
姜岁岁翻出许久不曾穿过的官袍,上了早朝。
朝堂上,不少官员见到她便开始议论纷纷,姜岁岁全当做没听见。
忽然,一道白色衣角从她视线一处飘然而过。
姜岁岁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唯一敢在宫内穿白衣的官员只有帝师宁雅。
没过一会儿,大太监高喊着“陛下驾到”。
姜岁岁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明黄身影,从官员中走出,跪在地上:“陛下,臣愿披甲,替三叔出征!”
此话一出,殿内霎时沉寂。
包括宁雅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她身上。
突然,一位文官打破了寂静:“胡闹!你一个女子,上战场有什么用?”
姜岁岁抬头看去:“我十四岁就上战场杀敌,统领了三次全胜之战,为何无用?!”
“那也不过是仗着你父亲与兄长的庇护,如今竟还敢拿出来炫耀?”
其他的官员也跟着反驳,却都被姜岁岁一一怼了回去。
文官们哑口无言,只能看向宁雅:“帝师,这事您怎么看?”
姜岁岁也看向他,期望宁雅能站在她这边,哪怕保持中立!
宁雅却说:“身为将领不是光会厮杀就够了,还需冷静的情绪和随机应变的统战能力。”
“这些,姜岁岁还不够格。”
“宁雅!”姜岁岁急切喊出声。
“够了。”皇帝冷声打断,“楚君仪出征一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便挥了挥衣袖离开了朝堂。
“退朝!”
随着大太监的喊声,满朝官员往外走去。
姜岁岁呆站在原地,直到宁雅越过身侧之际,她突然开口:“救下三叔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楚家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宁雅没有任何解释,大步扬长离去。
姜岁岁回头凝望着他挺阔的身影,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
不知道是怎么出的宫,她站在将军府门口,看着有些泛旧的牌匾,一步也迈不出。
她想要也以为自己护住亲人,却什么做不到。
最终,她转身离去,前往了上元寺。
以往只要家人出征,自己都会来此处祈祷。如今,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上元寺内,香火鼎盛。
走进佛堂,姜岁岁看着悲悯的鎏金佛像,心中的情绪一涌而出。
想到死归的兄长,边关的父亲,还有即将登上战场的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