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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哥……”言旭叫了一声。
“嗯？”商律扫过言旭。
言旭想要解释，却看见单凝不断给他使眼色，他顿时明白了她在怕什么，是啊，依照商律现在的怒火，如果得知单凝有了孩子，一命偿一命的事情他未必做不出来。
他吐出一口气，“毕竟是故人。”
“是呀，故人，一个害了我奶奶的故人。”还在挤眉弄眼，商律只觉得一阵烦躁，拽住单凝的头发将她硬生生拉走，看着她眼睛里溢出生理性的泪水，他咬着牙，“真是一点儿都不会赎罪呢！”
单凝被丢进商家老宅，刚刚那番拉扯，疼得头皮发麻，之前几次商律没有过多的为难，让她大意了。
当初能将她送入监狱，让监狱的人好好“关照”她的人，怎么可能有丝毫怜悯，好在，她把单子留在了医院。
她环顾四周，只在大门正对的地方，立着一个灵位，黑白的照片上，商奶奶笑意温柔，她也曾靠在她的膝头，仰着头，炫耀着自己又跟谁打架打赢了，商奶奶也是这样看着她……
老头乐融资失败，本是骗局，她家破人亡，而作为最大投资的商奶奶，所有资金烟消云散，也气得她一命呜呼。
眼泪顺着眼眶滚落下来，她跪坐在牌位前呜咽出声：“商奶奶……”
“这时候知道哭了？”商律一只手攥住单凝的衣领，分明还圆润了几分的人，却没重多少，跟竹竿一般好拿捏。
猛地将她的脑袋摁下去。
“咚。”额头重重地砸在地上，眼前仿佛只记得刚刚商律眼底遍布的血丝。
大脑不受控制地晕沉下去，听见他临走前说了：“反正是贱骨头，也饿不死……”
她跪在地上，生生饿了一天一夜……
他视她为仆，把她到处使唤，无论她做得怎样，都经不起他一次次找茬，保姆也作威作福让她重复工作，毕竟，在他眼中，她做多少，都是在赎罪。
在她把地面拖了第三遍之后。
保姆突然抱了一个盒子过来，满脸倨傲地丢在地上，谁都知道这位单小姐可是惹了先生不快，谁都不会给她好脸色。
“先生说，让你收拾干净些，十点之前去锦园。”
盒子盖子被摔开，天蓝色的礼服看上去美轮美奂，单凝低下身捻起地上的裙纱，忽然抬起头对保姆笑了笑，“瞧，你把这珍珠摔碎了，你赔得起吗？”
细碎的光影从单凝跟前一闪。
“什么？”保姆脸色微变，恨不得把刚才的自己打死，干嘛拿这礼服羞辱人，转念一想，“分明是你弄坏的……”
瘦弱的手忽然揪住她的领结，女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像是在轻笑：“什么？我没听清。”
保姆浑身一颤，她以前只当她是个软弱的得罪了先生的女人，但现在她身上，压抑又恐怖的气息弥漫而来。
她脸色一下子变白，两腿打颤，“你……我……”她快要哭出来了，“珍珠我赔不起……”
“可是，礼服上没有珍珠呀，你在说什么呢？”
蓝色的礼服抖开，盈盈的水钻铺了大片，从来没有珍珠，单凝笑着松开手，拍了拍保姆的脸，才拿着衣服去房间换了。
保姆才反应过来，她是被骗了，心底的后怕散去，知道是之前的事，得罪了单凝，原来她从来都不是善茬……
单凝报复了那个没事找事的保姆，心情稍微好点儿，还有司机开车送她到锦园，毕竟是商家以前开宴会的地方，作为单家唯一的大小姐，津云唯一的继承人，她曾来过几次。
巨大的露天场地，高高堆叠的酒杯，上流人士互相举杯邀约，一切尽显奢靡。
调过音的话筒忽然微震，她站在锦园门口，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开口：“即日起，商氏全面收购津云。”
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

第六章 下跪
她几乎是不顾形象地冲进了锦园，想要上台质问他为何要这样做，一路跌跌撞撞撞开人群，却在台下被保安拦住，她拼尽全力挣脱钳制，狼狈地奔至商律面前。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收购津云？那是我家的产业，是我父亲最后留给我的东西了……”止不住的眼泪顺着白皙的脸庞划过，睁大的眼睛里盈满惊慌无措。
“为什么？堂堂高材生连这点都想不明白？津云因为老头乐诈骗资金链断裂，不仅我奶奶投进去的钱石沉大海，就连公司自己的资金都被吞并，现在公司欠的债你给人打工一辈子都还不起！”
商律用没拿话筒的那只手狠戾地掐住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缓缓开口，“要不是我，津云甚至都撑不到今天，你不知感恩，反倒来质问我？”
单凝其实什么都明白。

其中关节，她一个被当作继承人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大小姐怎么会不明白？

她只是不明白，她单家为什么会走到今天，曾经她引以为傲的产业现在负债累累……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洇湿了商律掐着她下巴的手。
商律看着女人脆弱流泪的样子只觉莫名烦躁，眼角余光撇到今天到场的大大小小的媒体，记者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对上流社会八卦丑闻的期待，于是一个恶劣的念头在心里转了又转，最后他勾唇一笑，掐着她下巴的手上移，几乎是温柔地为她揩去泪水，然后开口，齿间蹦出的字句却像是淬了毒一般，“你要实在想留住津云也可以，现在，给我下跪，我就把收购改成投资，津云这个名号还给你留着，好不好？”
单凝像刚刚从梦中醒来一样，恍恍惚惚只捕捉到了几个词语，留住津云……下跪……下跪，他竟然要自己下跪！
屈辱感溢满她的胸腔，她单家大小姐，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何曾给人下过跪？
但心底里的另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下跪又算什么呢，这些日子以来，被人打骂羞辱得还少吗？曾经的傲骨早已被拳脚碾成了烂泥，尊严已然被人踩在脚下。
现在她只是要下跪，便能留住津云，哪怕只是留住这个名字，她已经失去了爸爸，不能再失去爸爸最后留给她的东西了，那可是爸爸一辈子的心血……
眼泪再一次奔涌而出，她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腿脚发软，眼看就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肩上传来的痛感让她瞬间清醒，商律不可置信的眼神落入她的眼底。
商律没想到她真的会下跪，昔日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从小到大从不服输的女孩，今日会为了一个即将破产的破烂公司，在那么多媒体面前下跪。
他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这个女人早已不是小时候倔强得可爱的小姑娘了，连下跪都能毫不犹豫，他抓着单凝肩膀的手指嫌恶地松开，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没想到你真的愿意下跪，大小姐昔日的一身傲骨哪儿去了？”
“不过就算你跪了我也没用，实话告诉你……”他转身面对乌泱泱的媒体，平静沉稳地开口，“无论如何，商氏一定会收购津云。”
媒体纷纷眼冒亮光，这一趟来得可太值了，不仅拍到了商氏即将收购津云这样的商界重大变动，而且还目睹了商家这位爷和他前未婚妻相爱相杀的场面。
发布会一结束，媒体就争先恐后地将新闻传上了网。
网友不一定对商界风云感兴趣，但是对于八卦却是相当热衷。
‘商家少爷发布会上羞辱前未婚妻’、‘昔日单家大小姐被逼下跪’这两个词条几乎是瞬间就冲上了微博热搜，网友讨论得可谓是热火朝天。
【我记得商家少爷和单家小姐不是青梅竹马吗？一个帅炸天一个美若仙当时还有不少人磕呢，现在怎么be得这么惨烈？】
【是啊，还在那么多媒体面前逼她下跪，一点情面都不留，这也太狠了吧……】
【我呸！狗屁的青梅竹马，这女的蛇蝎心肠，你们都不知道吗？她骗商少爷的奶奶投资了他们家的一个项目，商奶奶多信任她啊，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想都没想就投了一大笔钱进去，结果呢？没想到这是个诈骗项目，投进去的钱石沉大海，直接把商奶奶给气死了……】
【谁不知道商少爷和奶奶最亲了？他父母只想着把他培养成接班人，从小待他就严苛地令人发指，只有他奶奶是真心把他当个需要疼的小孩子看待，商奶奶走了之后都不知道商少爷是怎么撑过来的……】
不少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网友都义愤填膺，加上对商律境遇的心疼，纷纷对单凝口诛笔伐。
但也有不同的声音浮现：
【商少爷确实是挺惨的，但是我觉得单家小姐也很惨啊，父亲自杀，母亲垂危，倾家荡产，而且害死商奶奶也不是她的本意啊，她一开始也不知道那是诈骗，或许只是想拉着敬爱的奶奶一起投资新产业呢？】
两个阵营的人吵得不可开交，说不出谁对谁错，但正是这样的问题才能引起网友的讨论，
这正是媒体最喜闻乐见的场面。
发布会结束后，商律心头还是蓄着一股烦躁，烦躁感在听到助理说您和单小姐的事情上热搜了，现在网上对这件事的讨论很热烈之后更甚。
他嗤笑一声，下令让人封了这两个词条。其他人怎么会懂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爱有几分恨有几分他自己都说不明白。
他只是很想知道单凝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她可以没有丝毫犹豫就下跪，曾经的那个倔强的单凝哪里去了？自己把她送进监狱，她难道不恨自己吗？
角落里的单凝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她看起来平静得除了发红的眼角和略显凌乱的天蓝色礼服已经没什么能证明刚刚曾发生过一场声泪俱下的质问。
“跟我上车。”商律走到她面前轻声开口，努力想从她眼里读出一丝情绪。
“好。”单凝不敢违背，乖乖地坐到了副驾驶。

第七章 受伤
车子平稳开动，车里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寂静的空气像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得单凝心头发闷，她偷瞥了一眼商律线条冷硬的侧脸，察觉出他的心情很烦闷，她很怕商律再想出什么招式来折磨自己，自己现在在他的车上，逃都没地方逃。
她直觉自己需要说点什么来缓解沉闷的气氛，于是试探着开口说，“那个，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收购津云。”
怒火在这一刻被点燃了，她云淡风轻的态度惹得他心头冒火，怒吼在下一刻穿空而来：“你怎么能这么云淡风轻？下跪对你来说很无所谓是吗？我把你送进监狱你也觉得很无所谓是吗？是不是就连奶奶的死对你来说也无所谓？！”
单凝被吼得懵住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这副摸样落在商律眼里更刺得他心头发痛，好像从头到尾崩溃的人只有他一个，这场金融诈骗的始作俑者无处找寻，其次最应该为此事负责的单父不堪重负自杀了，单母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他好像连一个该恨的对象都找不到。
于是他把矛头对准了单凝，他曾经最爱的女人，要不是她说服奶奶去投资这个项目，奶奶就不会气急攻心而后去世，他就不用这么痛苦……
所以他狠心斩断一切过往，把她送进了监狱，他要看着她为奶奶的死付出代价。可是现在，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再狠的报复也不过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不甘心，至少，她要陪他一起痛苦。
单凝看着他越发狠戾的神情，急忙想要解释，可不等话说出口，车子就猛地一下刹住，她惊得大呼一声，耳畔传来他无情的声音，“滚下去。”
单凝不敢再说话，只是拉开了车门下车，车子很快启动，尾气扬起她的礼服裙摆。
她失神地沿着路边漫步走着，脑中不断回想他刚刚的怒吼。
她想说不是的，她都在乎，可是一切都过去了，过往太沉重，她背不起，她只能努力留住还没有失去的东西，比如津云，比如她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小生命，为了他们，她只能笑着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车喇叭唤回了她的注意力，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脚很痛，应该是穿着高跟鞋走了太久的路，把脚磨破了。
言旭从车上下来，单凝微微讶异，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刚巧路过，在路边看见你了就下车了。”看到她嘶嘶抽气的样子又忙问，“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走路太久了把脚磨破了。”
“让我看看。”言旭说着便弯下腰要去查看她脚上的情况。
“没事没事，小伤而已，休息几天就好了。”
“那怎么行，一定要处理一下，不然未来几天走路就像刀尖跳舞一样，还是负重的跳舞。”言旭这句话成功把单凝逗笑了，接着他又说，“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离得挺近的。”
“好，谢谢你。”这次单凝没再拒绝。
“谢什么，”言旭笑道，“我可是你的医生，医生就是要为病人的身体健康负责。”
到了医院，很快挂完了号，他们坐在诊室外面的长椅上等待叫号，言旭很自然地开口问道，“我给你介绍一份工作吧，不然你以后一个人带着孩子可怎么办？”
单凝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谢谢你，但是不用了，如果商律知道你给我介绍了工作的话一定会迁怒于你，我不想让你引火上身。而且，我现在已经有一份工作啦，在监狱里认识的朋友那里工作，我们两个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言旭笑着回道“也好”，笑容里有一份转瞬即逝的苦涩。
医生开完药后言旭拿着单子去取药，单凝忽然接到了潘佳洋打来的电话。
“阿凝，商律来了诊所，点名要你给他治疗，我都说了你今天请假不在，但是他不依不饶非要你现在过来，怎么办啊……”
单凝一颗心沉到谷底，她真是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刚刚才让她滚下车，一副看她一眼就觉得恶心的摸样，现在又点名让自己伺候他……
“没事，别想太多，你跟他说我现在就回诊所。”到底是她得罪不了的男人，为了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一点，她没有办法，只能逆来顺受。
单凝不敢等到言旭回来，他一定会送自己回去，到时候万一让商律看到是言旭送自己回的诊所，他一定又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