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魔怔了。
太妃焦急地看着封渊陵日渐消颓，而无能为力。
攸宁是个好孩子，她的去世，让太妃也唏嘘不已。
曾经她也是盼着他们两好好地，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可谁知道后来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正院，封渊陵和慕攸宁的屋中。
封渊陵倚在床边，用指肚一点点地摸着手里那小像木雕，连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肯错过。
抚摸的动作做到半途，突然就停了下来，封渊陵的脸上露出苦痛的神情，他紧抓着那小像木雕，将它紧贴在心口的位置。
心口处猛烈地疼起来，他身体里忽然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再也不会有了，如攸宁那般明艳深刻的女子，他这辈子再也不会遇见了。
入夜，太妃屋中，丫鬟急步过来。
“太妃，王爷晕倒了！”
太妃急忙起身，带着大夫来看封渊陵。
不过短短几日，他就已经形容瘦削，骨架突出，看起来整个人憔悴得不行。
“王爷这是忧思成疾，又不吃不喝才导致的晕厥，再这样下去，只怕是有性命之忧啊！”
太妃闻言震惊，她知道封渊陵为了慕攸宁的离世而自责愧疚，却没想到他竟会悲恸到这个地步。
这分明就是想步慕攸宁的后尘，跟着她一起走啊！
她再也顾不上其他，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封渊陵缓缓醒转过来，看见太妃后，却第一时间去摸床边的小像木雕。
“我儿啊，你可是在找这个？”太妃举起那因为长期抚摸，而显得有些光滑反光的小像木雕。
封渊陵的眼睛便盯着那木雕一动不动了，他掀开被子，有气无力地朝太妃走过去。
“啪”一声，太妃猛然打了封渊陵一巴掌，他愣在当场。
“封渊陵，你清醒一点！慕攸宁已经死了！”
太妃又气又叹，怒其不争道：“你这样完全就是在逃避！你觉得自己害死了攸宁，悔恨愧疚是应该的，可是难道你自残身躯，攸宁就会活过来不成！”
封渊陵呆愣愣地转过头，疑惑地看向太妃。
“攸宁……她死了？”
看他这模样，太妃又是心疼又恨他不争气。
“没错！慕攸宁已经死了，你拿着她的小像也是挽不回来的，人死不能复生！”
噗通一声，封渊陵在太妃面前颓然跪了下来。
他呆滞的眼神逐渐被哀恸淹没，难道他真的不知道慕攸宁已经去世了么？
在这天底下没有人能比他更明白……慕攸宁走了，抛下他走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管他怎么忏悔怎么恕罪，不管他怎么折磨自己，也不会有一个深爱他入骨，甚至将性命也不顾的女子来心疼他。
她不会再抱着他，不会再对他温言细语地说着体贴的话，不会再关心他的一切……
因为她已经，死了啊！
攸宁已经回不来了，她头也不回地丢下了自己，让他怎么也找不回她，那他又能怎么办？
封渊陵双手掩面，悔恨的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来
“母妃，我该怎么办？我害死了攸宁，我到底该怎么办……”
太妃叹着气，摸着孩子的头发，动作温柔而心疼。
“你对攸宁做了这么多的错事，就算是要赎罪，也要活下去才能赎罪……你这样压根就是在逃避，逃避自己作为王爷的责任！你别忘了，这也是攸宁的国家！”
攸宁的国家……他现在还能为攸宁做些什么呢？
没错，他不能就此颓唐下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攸宁，黄泉路上你慢点走，你等着我，等我替你报仇赎罪，等我护好这养育你的山河。
等我把这些处理好，我就来陪你。
第十三章 此生只有一个妻
料峭春风中，王府中人却无暇赏春，反而人人自危。
谁都知道，自王妃去世之后，王爷颓唐了好长一段时间，甚至还传出日渐消瘦吐血不治的消息。
可没多久，王爷却突然现身了，谣言不攻自破。
重新出现的王爷变得比以前更加冷血冷情，他浑身透着寒冰似的冷峻，整日都是不苟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
在王爷的面前，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生怕下一个被砍头的就轮到自己。
春日里，封渊陵砍了许多人的头。
最先开始的是王府中的大夫，他没有诊治出慕攸宁的病情，而且还用那平庸的医术蒙骗他，全家七口，杀！
然后是假传消息，说药王谷反叛的门客，他里通外敌陷害药王谷，害他误下杀手，亲朋连坐十一人，杀！
再来是当初不照他安排行事的侍卫，刺死了慕攸宁的小师弟，害她心痛吐血，先剥皮再削骨，杀！
就在人人噤声，畏惧颤抖的时候，封渊陵却突然罢了手。
但他依旧不愿多话，慕攸宁去世后，他便将怀孕的冯玉儿关在了清寒院，不准她迈出一步，任凭她怎么求也不放她出来。
他甩下一句：“再有非分之想，别怪本王手下不留情！”
冯玉儿便再也不敢说什么，老老实实地待在清寒院里，保命要紧。
自此封渊陵的身边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女子，他身边用的也大多是小厮侍卫，整个人越发的清俊起来。
皇帝只有封渊陵这么一个亲弟弟，看着他这样也十分担心，便私下里说要给他赐婚。这天下所有的女子，全都任他挑选。
却被他严词拒绝。
“臣弟此生只有一个妻，那就是慕攸宁。”
除了她，他再也不可能爱上其他任何一个女子。
皇帝见他如此坚决，也不再强求，只好作罢。
之后的几年，封渊陵做事雷厉风行，没多久就带兵镇压了南部的反叛，之后又将北狄人打出了境外，这一仗北狄损失惨重，估计十年内都不敢再南下了。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封渊陵便会从怀里拿出那小像木雕，轻轻抚摸着木雕喃喃自语，充满无限柔情。
“攸宁，你看见了么？如今国境安康，我很快就可以来陪你了……”
他在慕攸宁的面前已经食言过，没能与她白头偕老。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食言。
忽然外头有人来禀报：“王爷，皇上病重，怕是不行了！”
封渊陵大惊，立马起身：“即刻进宫！”
皇帝这一病，整个御医院都急得团团转。
他们用尽所有办法，却还是没能让皇上的病情好转起来，现在已经是束手无策。
从皇帝病倒之后，整个朝廷策议全都乱了，众臣都担忧不已。
“要是药王谷的慕老先生还在就好了……”有位御医突然叹道，说完他自己就变了脸色，煞白着一张脸看向封渊陵。
封渊陵蹙了蹙眉峰，深眸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皇上，眼中闪过一丝哀恸。
转瞬他就恢复镇静，冷声道：“张榜天下，寻求民间的神医大夫，来给皇上治病！”
皇榜很快就张贴在全国各处。
西境，某处偏僻的小镇上。
一个女子在张贴皇榜的告示前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头，众人这才发现，她的脸上竟然带着一个祭祀时的鬼神面具。那面具上青面獠牙，看得人心里怪渗人的。
众目睽睽之下，她走上前去，“嘶啦”一声揭下了皇榜。
第十四章 我曾在哪见过你
清晨，一群从民间各地而来的大夫，跟着内侍进了宫中。
这群人里面最奇特的是一名女子，她自称慕离，不仅性子孤傲冷清，还戴着一个吓人的鬼神面具。
刚一进宫的时候，竟还有个胆小的内侍被吓得大叫了起来。
那领头的内侍公公怕她吓到宫里的贵人大臣，便提醒她让她将面具摘了。
“我给自己立下规矩，在外人前绝不摘面具。”
她声音清冷，孤自站在殿内一角。
旁边有的大夫早就看她不顺眼了，闻言冷嘲道：“装神弄鬼的，你不会是医术不行，要在金殿之上跳大神吧！真是丢人！”
听见这话，好几个大夫都跟着笑了起来，或多或少都是有些瞧不起她的。
领头的内侍心里抹了一把汗，看向那女子，就见她骤然转头，鬼神般的脸就朝向了那嘲讽她的大夫。
她猛然抬手，一根银针飞射而出，正扎在那大夫的脖子穴位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见那大夫猛烈地咳嗽起来，却半天都发不出声音。
“聒噪，闭嘴。”
众人震惊非常，她竟然敢在宫中出手伤人！
这时，忽然有人来宣大夫进寝殿诊脉。
领头内侍赶紧提醒了众人几句，尤其是对着慕离，千叮万嘱地警告她千万不要乱来，这才领着人进了皇上的寝殿。
先前那大夫拔下银针，进殿的时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慕离没有理他，作为最后一个，跟着进了寝殿。
寝殿里十分安静，封渊陵就站在皇帝的床边，身材挺拔，气质清俊。
他看着所有的大夫进殿，却在看到最末尾的慕离时，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众人依次诊脉，最后才轮到慕离，她戴着面具上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