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想好了。”
闻言，唐熙丰听后，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两人再没有说话，无声的静弥漫了整个大殿。
云曦玥低头研墨，感受着皇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里的酸涩渐渐蔓延。
终究是她任性，抛下皇兄一个人在这冷冰的宫殿。
天色逐渐暗下去，云曦玥也告退离宫。
唐熙丰站在殿门口，看着撑着伞逐渐消失在皑皑白雪中的人，眼底情绪不明。
母后去世的早，他与云曦玥相依为命。
他最宠这个妹妹，也希望她能一世无忧。
却没想，自己护了她这许多年，却终究不能保证给她幸福。
唐熙丰看着那飘落的雪，陷入了沉思。
指挥府。
云曦玥刚回到院子，就看到了坐在屋子里的楚御。
她的脚步顿了顿，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楚御循声看来，眼里中情绪复杂。
他今日照常来寻云曦玥，却听下人说她进宫了。
便想着在这儿等等，可不想进来后却发现，属于云曦玥的衣衫、书画、绢帛都不见了。
只留下空荡荡的房间格外凄凉。
她，当真要走？
楚御现在有些不敢确定。
良久，云曦玥看着沉默的楚御开口：“是我忘记说了，今日起你便不用过来了。”
楚御眼神一沉：“公主这话是何意？”
“去往静心庵一事我已同陛下说过，你可放心，等三日后我拜别母后，便会自行离开。”
云曦玥说着，语气甚是平静，平静到仿佛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烛火微微。
楚御的半边脸隐在其中，脸上的神色看不真切：“三年了，你还要胡闹到何时？”
听到这话，云曦玥一怔。
她以为这几日他们二人也算是相谈甚欢，以为楚御多少能有些了解她是什么人。
可现在看来，不过是妄想。
“我……”
云曦玥刚要说些什么，屋外一阵喧哗。
紧接着，一个太监走了进来，对着她施了个礼：“公主，皇上请您进宫。”
她愣了一下，看了眼楚御后，转身随太监离去。
楚御站在屋子里，眉心紧拧。
宫内永乐殿，灯火明亮。
云曦玥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唐熙丰背对门口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皇兄，你找我何事？”
她问着，迈步走了进去，可就在这时，身后殿门却倏然合起。
云曦玥回头看了一眼，又不解的看向唐熙丰。
唐熙丰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瞧着她。
许久，才开口：“你当真想好，要去静心庵？”
云曦玥不明白为何他特地叫她进宫，只是问一个已经问过的话。
但还是说：“是。”
“不后悔？”
“不后悔。”
她回答的很果断，且坚定。
唐熙丰沉默了片刻，走上前将一个被掌心捂的温热的白瓷瓶放到了她手中。
“既如此，你离开前，就替皇兄做件事吧。”
云曦玥诧异的看着手里的瓷瓶，还没来得及问，拿着白瓷瓶的手猛然被握紧。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唐熙丰，却听他说：“你死后，朕要以此为由收回锦衣卫掌权。”
第八章 指责
那瓶子很轻，轻到一只手便可以轻松拿住。
那瓶子又很重，重到承载了她的一条性命，还有这二十余年的亲情。
最是无情帝王家！
在这一刻，云曦玥才算是真正体会到。
她怔怔看着眼前的瓷瓶，目光落到唐熙丰身上，再看不到曾经的疼爱与宠溺，只有身为皇帝的狠厉！
“皇兄……”她唤着，语气中带着丝丝的祈望。
可唐熙丰的话却打碎了一切：“别让皇兄失望。”
随后，他慢慢抽回了手，背过了身。
温度远离，云曦玥冷意席卷，直入骨髓。
她凝视着唐熙丰的背影，再无话可问。
而后转身一步一步走出大殿，步履僵硬，满身失魂。
守在门外的太监见她这样，走进殿内对唐熙丰说：“皇上，您为何不告诉公主那是假死药？”
唐熙丰睨了他一眼：“这件事若透露了出去，小心你的脑袋！退下吧。”
太监忙退了出去。
殿门缓缓关合，孤寂充满了殿内。
唐熙丰看着缓缓燃烧的烛火，眼里一片黯色。
这是皇兄唯一能想到的让你自由的办法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忘却这京中的所有，过你想要的日子，幸福的活下去！
大雪一直下，铺满了长街。
鞋袜已经被雪打湿，凉意从脚底直直地窜进心里。
云曦玥就这么走着，一步一步走回了指挥使府。
走进院子的那一刻，她看着还在屋子内的楚御，有些惊讶。
他……竟然还在？！
云曦玥站在原地，手中攥着的瓷瓶愈加沉甸，脑海中唐熙丰冷漠的神情话语不断闪现。
一瞬间，她有些迷茫。
她曾以为自己身上长达几年的毒一定是楚御下的，但是现在她不能确定了。
云曦玥将瓷瓶塞进袖口，走进屋子。
“你怎么在这？”
楚御并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皇上召你进宫说了什么？”
云曦玥满身风雪，但楚御就像是没看见，
这原本已经习惯的事，此刻她却有些承受不住：“你在乎吗？”
楚御眉心微皱：“公主莫忘了，臣是你的驸马。”
驸马？
之前他总是强调他们是君臣，现在却突然说他是她的驸马？
云曦玥不免感到讽刺：“成婚三年，你可有片刻将自己当成我的驸马，我的夫君？”
楚御没有回答，云曦玥心里的委屈和怨怼没有控制住，倾泻而出。
“成婚三年你从未碰过我，甚至若非我叫人请你，你甚至不愿进我院子半步，前几日更是将陈冰言接进府中！”
想起那日碎玉阁内亮了整夜的烛，还有面前这个在那儿留了一夜的男人。
她不自觉攥起拳，指甲抠进掌心，一阵刺痛。
楚御听着这些，心中莫名生起几分烦躁：“公主是在指责臣没有尽到驸马的义务吗？”
云曦玥没有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刚想说什么，手腕却被人一把钳住。
紧接着，就看到楚御吻过来的唇！
一瞬间，四目相对。
楚御的眼底一派冷漠，瞧不见丝毫的情意。
云曦玥看着，心里充满了无力。
她别过脸，错开唇，慢慢将人他推开。
“指挥使大人何必勉强自己？我累了，你走吧。”云曦玥沉声说着，不愿再看他。
楚御看着她，眼底闪过抹异样，但最后还是沉默离去。
脚步声越来越小。
云曦玥慢慢转身，看着门外楚御逐渐隐在黑暗中的身影，她眼眶一阵湿润。
原来不爱时，夫妻间亲密的行为也只能沦为疏离的义务。
第九章 画像
窗外雪色漫漫，落到地上慢慢化成了水。
冬将过，春将至，一切都要结束了。
云曦玥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看着外面漆黑的夜。
烛光照在手中的白瓷瓶上，反射着清冷的光。
玉泉站在一旁看着她，眼中满是心疼与担忧。
“玉泉，你走吧。”云曦玥轻声说着，打破了沉寂。
玉泉一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主？”
“我把你的奴籍给你，你离开这里，离开皇宫，过一个普通人该过的日子。”
云曦玥的声音很轻，带着些沙哑。
玉泉倏地跪在了地上，眼眶微红：“可是奴婢做了什么让公主不喜的事？奴婢这就改，您别赶奴婢走！”
闻言，云曦玥心里一阵发酸。
却只是转身从榻边柜子里拿出奴籍和一盒金贵首饰，塞到了玉泉手里。
“走吧。”
她没有说别的，将人拽起来往外推。
“奴婢不想离开公主，求公主留下奴婢吧。”玉泉凄凄地求着，不愿离去。
“走！”
云曦玥厉声喝着，却牵动了心口的痛，重重的咳了起来。
玉泉见状，忙将一直温着的药端来给她喝。
可不知为何，原本那止疼的汤药却没有半点作用，反而疼的愈发厉害。
云曦玥按着绞痛的心口，蜷缩成一团，好像这般就能平复那痛。
“公主……”玉泉唤着，声音里满是担忧。
云曦玥看着她狠了狠心：“你留下，终会是我的累赘。”
她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
玉泉愣了一下，看着云曦玥，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响头，起身离去。
夜风凉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