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树叶,伴随着女子的话一下冷进了徐天心的心底。
一旁小怜更是不可置信,她轻轻拉了拉徐天心的衣袖。
“小姐。”
徐天心回过神,看向那女子。
“你叫什么?是哪里人士?父母又是何人?”
女子没想到徐天心会问自己这些话,愣了一下,才回答:“小女名叫花隐,余县人,从小父母便亡故了。”
徐天心听闻这话,眼底看不清任何神情。
许久,她道:“花隐,我朝女子未婚先孕理当处以水刑,然我不愿为难于你,给你百两银钱,好生回余县安顿吧。”
说完,徐天心看向小怜。
小怜不情愿地掏出银钱,甩到花隐身上,正欲呵斥,就被徐天心拉着回府了。
小怜走在徐天心身边,为她心疼。
“小姐,你为何要这般好,若是我定叫人抓了那小蹄子,将她丢入湖里喂鱼。”
徐天心心中满是苦涩,她何尝看不出这花隐虽容貌和善怯懦,但心思却深。
不然也不会在丞相府门前拦住自己……
可她更心痛的是,陆渊卿和她已有子嗣。
前面八世,陆渊卿一直都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安享晚年。
而自己则始终孤苦伶仃,凄凉度日。
“小怜,你说我错了吗?我是不是该成全他?”
徐天心看着远方,眼神却分外空洞,是在问小怜,也是在问自己。
小怜气愤道:“小姐若是成全了他们,那谁又来成全小姐您?”
她话还没说完,在看到徐天心眼底的晶莹后止住了。
小怜自小跟着徐天心,知道她对陆渊卿用情至深。
……
徐天心本想去陆渊卿哪儿,但想着今日之事,心底压抑着什么。
她独坐窗台,绣着袖套。
枯黄的落叶飘至桌上,她抬头就见窗外有细细的白雪飘舞。
徐天心不喜欢雪,因为每到下雪天,她就会想起曾经的陆渊卿死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幕。
她走上前,将窗户关上。
不知过了多久,小怜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小姐,陆公子来了!”
徐天心听到这话,连忙站了起来。
一路来到外面的院子,刚看到陆渊卿,一袋银子就朝着自己丢了过来。
徐天心愣住,看着地上的钱袋子,正是早日她让小怜给花隐的。
“花隐不会离开,你也不必再耍这种手段。”陆渊卿冷声道。
徐天心喉咙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声音有些哑:“我只求能与你安安稳稳过好这一生……”
“可我不愿。”
陆渊卿一字一句回。
徐天心眼底满是落寞。
陆渊卿眸色冰冷:“我知你父兄权势皆大,但高处不胜寒,还请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去。
徐天心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你此话何意?”
陆渊卿对上她的视线,深邃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权势滔天,当死!”
徐天心心底莫名恐慌:“我父亲一生辅佐官家,为了朝廷,更让唯一的嫡子出征。而我哥哥保家卫国,怎就当死?”
陆渊卿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扯开了她的手。
“你我属实不配,还请徐小姐莫在纠缠。”
徐天心踉跄后退数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若我说,我们相识了八世呢?”
细雪落在肩头。
陆渊卿步伐一僵,偏头看向徐天心,眼里尽是不明。
“你说什么?”
人这一生,就只有一世,何来八世?
徐天心看着他眼中满满的嫌恶,强忍着酸涩走上前。
“你真一点也记不得吗?当初是你让我等你,说定要好好在一起一回。”
陆渊卿听到这话,只觉她得了癔症,神色随之一沉。
“若你身体不适,就早些休息。”
话落,他快步离去。
徐天心仰头看着天上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一片一片落到她脸上,刺骨冰凉。
她知道自己又失态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拥有八世的记忆呢?
是夜。
书房。
徐天心过来,想起陆渊卿的话,不由得担心。
徐丞相正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竹简,见她前来不由疑惑。
“天心,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徐天心走到他身边,磨着墨。
“爹不是也一样?”
徐丞相无奈摇头:“官家年纪尚轻,先皇临终托孤,为父却已是古稀之年,现在不多做些事,死后如何有颜面去见先皇?”
徐天心听到这话,鼻尖酸涩。
她父亲一直忧国忧君,可外界并不这么看。
“爹,娘生前最喜欢江南美景,你也曾说要去一趟,如今哥哥也快归了,您可愿意辞官,我们一起去往江南?”徐天心轻声问。
徐丞相停下写字的笔,作为丞相,他怎会不知道功高盖主这个词。
他长叹了一口气,而后温声说:“等我的天心成婚后,爹立马辞官,跟着你与渊卿一同去往江南赈灾。”
“好。”徐天心强扯一笑,拿了披风给父亲披上,“更深露重,爹您早些休息。”
她说完就离开了。
徐丞相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忽然重重地咳嗽出声。
不远处伺候的管家赶忙上前:“相爷,要请江御医过来吗?”
徐丞相捂着嘴,打开手,里面是一团鲜红。
他摇了摇头:“不必了。”
“天心三日后便要出嫁,你快去好好筹备吧,我这一生都为了朝廷,这最后时刻,定要为我的女儿办一场最盛大的婚宴。”
……
三日转瞬即到。
丞相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徐天心坐在梳妆台前,一袭红装美丽动人。
而与此同时,边关传来捷报,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拿着捷报大声在京城宣读。
“徐玉京大将军大败敌军,守住我边疆数百城池,吾皇万岁,大将军千岁……”
徐天心听着哥哥战胜的捷报,眼眶发热。
她想等哥哥来再上花轿,可眼看吉时都要到了,哥哥还没来。
不得已,她只能先走。
徐丞相送徐天心上轿撵,眼眶泛红。
“去到夫家,好好相夫教子,这以后的路就只能你自己走了。”
徐天心含泪点头。
徐丞相又道:“这新婚大喜,你切记莫要回头,失了喜气。”
说完,他将徐天心的手交给了陆渊卿。
徐天心戴着盖头,握着陆渊卿的手,被他牵着上花轿。
路上,陆渊卿声音低沉:“我不曾想,今时今日,你还有心思成婚。”
徐天心听到这话不明白。
她没来的及多问,就被带上了花轿。
花轿颠簸摇晃,徐天心坐在里面,手里紧紧攥着之前哥哥徐玉京给自己寄的新婚手镯,不知为何心底隐隐不安。
她又想起父亲和陆渊卿所说的话,忍不住轻轻地将轿帘的一角掀开。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如同一道惊雷直直地击向她。
只见那满目喜庆的红妆之后,竟然出现了一行穿着白衣,抬着黑棺的送葬队伍。
而黑棺正前面放着的牌位上写着:爱子徐玉京之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