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栩看着火盆里，婚书上那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逐渐被火舌烧尽。
他狠狠攥紧了手。
可当他看着眼前的灵堂和江棠红肿的双眼，便只好强压下怒火，转身离去。
陆栩回了首辅府。
他刚走到门口，楚然便迎了上来。
她掀开帷帽，红着眼愧疚道。
“栩哥，我已经知道荣王妃的事了，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的事耽误了你……”
陆栩却冷淡地打断她：“我已替你和孩子安排好了一切，欠你父亲的人情也已还完，之后不要再来找我。”
楚然浑身一僵，剩下的话都被噎住了。
陆栩冷着脸，招来一旁的侍卫：“送楚小姐回去。”
说完，他径直走入府中。
马车里，楚然攥紧了手，神情可怖。
陆栩走进书房，便见云二跪在那里：“大人，都是属下的错，就算是死，属下也定会向夫人解释清楚！”
陆栩攥紧了手，又松开。
最终只道：“不必了，随她去。”
荣王府。
江棠正在整理母亲的遗物。
她发现一个落了灰的盒子，将盒子打来，里面竟装着一封遗书。
江棠一眼便认出那游龙走凤的字迹，是父亲的字。
可她竟从不知父亲还留下了遗书！
她连忙拿起。
看完后，最后一行字在她心湖激起千层巨浪。
——为保全你和棠儿的性命，我只能一死了之，待我死后，你要照顾好自己，让棠儿提防陆府。
父亲的死果然有蹊跷！
而看起来陆栩也知道些什么。
江棠回了陆府。
夜已深，她选择从侧门悄悄进去。
幽深暗巷里，却见老夫人的嬷嬷偷偷溜出，左顾右盼，行踪可疑。
江棠脚步停在巷口。
看着嬷嬷将几个元宝递给一个男人，又从他手中接过一包东西。
那人叮嘱道：“小心些，别被人发现。”
只听那嬷嬷道：“放心，这药我熬了七年。”
江棠听着，心莫名一沉。
她吩咐素霜派人将那个男人抓住。
医馆。
张神医仔细查看药包，神情一变：“这是西域奇药，西域皇室用来避孕，但……长期服用会让女子不孕！”
闻言，江棠脑袋一晕。
老夫人的脸闪现在脑海里，如同恶鬼一般可怕。
七年，原来是这一碗碗药杜绝了她当母亲的一切希望。
江棠只觉从小腹处泛起一股冰凉，蔓延至全身，寒凉彻骨。
回到王府，她空坐在母亲常坐的亭子里。
周身死寂得可怕。
这时，素霜匆匆走近：“郡主，有人送来一封信。”
江棠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如果想知道你父亲当年的事，今日巳时来望月亭，只许你一人前来。
巳时。
江棠到了望月亭，没想到见到的竟是楚然。
江棠眉目一凝：“是你约我？”
楚然面对着她，不怀好意地勾唇：“你不想知道荣亲王为何而死吗？”
江棠审视地看着她：“你有话直说。”
楚然得意道：“是栩哥提前向圣上告发荣亲王，荣亲王因此犯欺君之罪。”
江棠心中惊疑。
她不想信，可父王的遗书又让陆栩的种种行为变得可疑起来。
江棠镇定心神，强装不在意道：“你说完了吗？我没兴趣再听你这些无聊的话。”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楚然见状，连忙上前抓住她的手。
神色狰狞的说：“你娘也死了，你怎么还不去死！”
江棠被她的话惊住，一个念头闪现在她脑海：“是你！”
楚然瞥见她后面终于到来的身影，凑近江棠耳边，压低声音挑衅道：“是我又怎么样？”
说完，她用力一拉江棠的手。
接着就自己往山坡下摔去，滚了几圈才停下。
江棠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身影飞快的越过她，将楚然抱起。
她心底一颤。
江棠抬眸，正对上陆栩冷漠至极的眼神：“若她有事，我定让你加倍奉还！”
第十章 就算十死无生
下一句，陆栩又毫不留情道：“将夫人压回去。”
侍卫上前压住江棠，似乎是怕她会畏罪逃跑似的。
江棠看着陆栩抱着楚然离开的背影，心不断的往下沉。
陆府，红霞院，看守森严。
内室躺着楚然，而堂中是对立而站的江棠和陆栩。
不一会，大夫出了内室向陆栩汇报：“首辅大人，这位夫人已无大碍，只需要好生修养。”
陆栩挥挥手，侍卫便送大夫出去。
屋内一瞬只剩下江棠和陆栩二人。
良久，江棠涩然开口问：“若她有事，你要如何叫我奉还？”
陆栩微皱眉，不置可否道：“你也闹够了，来人，带夫人下去。”
前一句，是对江棠说的，后一句，是吩咐下属的。
话音落下，便有侍卫推门进来。
江棠觉得很冷，是心寒了。
她攥紧了手，走到陆栩面前：“我再问你，若她和我母亲的死有关，你会怎么处置她？”
“无稽之谈。”陆栩双眸幽深，似乎觉得她无理取闹。
江棠呼吸一滞：“你就那么相信她？”
陆栩已经不耐至极：“她不会做这种事！”
这一刻，江棠仅有的期盼都被他粉碎。
她死死咬着唇，倔强地问。
“我最后问你一句，我父王之事，是你向圣上弹劾的吗？”
陆栩面色骤变。
他紧紧盯着江棠，沉默着，却始终未否认。
江棠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瞬烧了起来。
原来，她自始至终，都信错了人。
她红了眼，声音拔高：“你有没有想过那是我父亲？他本就没打算隐瞒，你提前告密却让他陷入不义之地。”
“为了权势，你怎么能如此不折手段？！”
这句话将陆栩彻底激怒。
他一挥手，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将夫人关进畅映阁，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放她出来！”
话音落下，几个侍卫面无表情来到了江棠身边：“夫人，请。”
江棠攥紧衣袖，最后深深的看了陆栩一眼。
双眸猩红，眼眶还萦绕着泪水，那眼神倔强，又增添了一抹恨意。
畅映阁。
江棠出神的呆坐在窗边，听着外面传来的鞭炮声。
她不知被关了多久，屋内一片昏暗，她也不知日夜交替。
“吱——”
门被推开。
素霜拿了食物进来，摆放在桌上：“郡主，用膳了。”
江棠瞥了一眼比平日里要丰盛地饭菜问：“今夕何日？”
“今日是腊月二十八。”
江棠目光一凛，看了一眼外面。
腊月二十八，是百官闭朝的日子。
江棠从怀中拿出父王留下的遗书，怔怔的看着。
她已经孑然一身，上无双亲，下无子女。
现在唯一的念想，便是替母亲报仇，替父亲伸冤。
可陆栩在朝中一手遮天，她该怎么办？
江棠久久沉思，突然看向素霜，想到了一个主意。
和素霜换了衣服后，江棠从府中逃了出去。
大雪一直下。
宫门紧闭，只有一只大鼓庄严竖立在左侧。
满身落雪的江棠眼底闪过一抹决绝，上前拿起了鼓槌。
“咚咚咚——”
鼓声传开来，直达云霄。
片刻，“吱！”的一声，朱红色的宫门开了。
一队禁卫军森严有序的出现在江棠面前。
禁卫军首领李涎看向江棠，声音粗矿问道：“你姓甚名谁，要状告何人？”
江棠跪下，双手将状纸举过头顶：“江棠，皇上亲封的荣阳郡主，我要状告当朝首辅！”
第十一章
李涎黑眸闪了闪：“郡主，你可知，击响登闻鼓的规矩？”
“我知。”
敲响登闻鼓，先杖责五十，能活下来再告御状。
江棠回答得毫不犹豫。
李涎接过状纸，打开浏览了一遍，便合上，道：“状纸已接，不可反悔，来人！”
他挥挥手，一声令下，他的下属便抬来了刑具。
江棠面无表情的被压上去。
她虽然面无表情，但其实是害怕的。
可她孤苦无依，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能退缩。
首辅府书房。
陆栩站在窗口，看着畅映阁的方向。
云二道：“大人，七年前之事，夫人怕是不会罢休。”
陆栩负在身后的手攥拳，眸色如墨：“那件事决不能重新翻出来，把畅映阁锁了，谁也不许进。”
云二领命，正要出去。
一个仆人神色惊慌的冲到门前大喊：“大人，出大事了，夫人敲响了登闻鼓！”
……
“啪——！”“啪——！”
板子一下又一下落在江棠身上，一阵剧痛从腰部袭来。
江棠已经痛得满头大汗，咬紧了牙关，强忍着不痛呼出声来。
她脑海中想着父亲和母亲，他们就是支撑着她的力量。
她的坚强让旁人看了都觉得有些不忍。
当陆栩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板子落在江棠身上，下身被打到血肉模糊。
陆栩心好像被什么重物敲击一样，生疼，他攥紧拳，低声道：“住手！”
他权倾朝野，自然不像江棠一样，还需自报名号。
他一出现，便让人敬畏三分。
禁卫一听，便停手了。
李涎看向陆栩，神色一变，上前跪拜：“参见大人。”
陆栩径直走到江棠面前，语气低沉：“跟我回去。”
江棠有些费力的抬头看着她，说话声断断续续：“你也知道害怕？我不会回去的，我一定要见到皇上……”
陆栩看到她脸色涨红，下唇都被咬出血了，蹙起了眉头。
随后，他看向李涎，询问，上位者的气势尽显：“已经打了多少板子？”
李涎连忙会意，走了过来，语气正义地回禀道：“已经五十大板。”
陆栩道：“那边带她去皇上。”
江棠迷迷糊糊，疑惑地想，陆栩竟然不阻止了？
但她浑身都疼，听到这句话，脑子也反应不过来。
直到她真的被带到了皇帝面前。
太极殿。
江棠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因为之前那身衣服沾了血，不能见圣颜。
她跪在大殿中央，虽脸色有些苍白，却依旧背脊挺直。
而一旁，陆栩站在那里。
龙椅上，皇帝一手撑着下巴，歪坐在龙椅上，眼下乌青，眯着眼看着江棠，语气慵懒：“殿下所跪何人？”
皇上身边的太监常德小声提醒道：“皇上，那是荣阳郡主，当年荣王的女儿，也是陆首辅的夫人。”
虽然小声，可江棠却也听到了。
她不禁有些悲哀。
皇上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荣阳啊！”
江棠恭敬的叩首三下，一字一句：“皇上，我母亲前些日子为人所害，请皇上做主。”
常德代替她回答：“你要告谁？”
江棠指着身边的陆栩，直接说道：“就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