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主座,高匡一袭清灰棉袍,发间夹杂着几道银丝,背脊直挺,脸庞刚硬威严,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阳刚俊朗。
座下是淡青色长袍的高逸,儒雅俊秀,清风朗月,旁边是一袭黑衣的高坤,身材高大魁梧,虎目生威,正气凛然,对面是高逸长子高城,承袭了母亲张婉的英气面容,又有父亲高逸的儒雅随和,品貌非凡,旁边是一袭白衣仙逸,卓尔不群的萧桓。
众人簇拥着紫衣少女进门,肌肤胜雪,眉眼如画,气质倾城,在众人目光中双手齐眉,盈盈下跪。
“如安拜见外祖父。”
“安安,快起来。”高匡看着相貌出众的外孙女,不禁想到早亡的爱女,虎目中闪着水光。
李如安起身,对着高逸高坤高城屈膝颔首,“见过大舅舅,二舅舅,表哥。”
“安安,不必多礼,大家坐下说话吧。”高逸虚扶一把,雅正笑道。
“安安,原谅外祖父的疏忽,竟无端让你受了三年的苦,那混账寡情,原该狠狠教训,但为了你和仁哥儿的将来,也只能忍下,如今休了那毒妇出门,此事就先放下了。”高匡刚得知林青被休之事,再听了长子的劝慰,压下了心里的怒气,斟酌说道。
“是,外祖父思虑周全。”
“侵占主母财产可是要坐牢流放的,安安若想那毒妇受罪,舅舅替你将人提回刑部。”高坤沉声说道,语气狠戾。
李如安微笑,“不劳二舅舅动手了,如安自有办法让她自食其果。”语气淡然自若,却让人无端起了丝寒意,高坤看着气势磅礴的外甥女,豪爽一笑,“好样的,那舅舅拭目以待。”
看高嫣高珊的性子就知道,高家人并不崇尚把女儿教导成恭顺温良的软弱性子,以前高晴未出嫁前也是爽利的性子,如今见以前娴静过头的李如安从容不迫,高雅自信,几人心下都松了口气。
“听说你学会了医,可是真的?”高匡道出心中疑惑,当日听闻有奴仆在讨论什么女医,仔细打听后竟发觉是自家外孙女,高匡激动不已,爱女以往就是个有天份的,难道外孙女青出于蓝?
“这些年如安在乡下一直反复研究母亲留下的医书,乡下山多,稀有药草也多,如安时常随村民进山采集草药,反复试炼,也学会了许多医书上没有的知识。”李如安实话说出,为以后或许会展露的医术铺垫。
“如安能举一反三,是个心思灵活的,外祖父也想问问,外头人都说那小尼身体已经僵硬,无脉搏,无鼻息,如安怎么得知她并未真正死亡?如何判断?”高匡行了一辈子医,溺水身亡的人也见过不少,出于职业本能,他非常好奇李如安口中的假死是什么。
“老头子这职业病又犯了,外孙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话都还没说几句,你倒顾着解你心中的疑惑了。”张氏睁着无焦距的双眼,笑着骂道。
对于妻子的笑骂,高匡咧嘴一笑,毫无尴尬之色,周围众人也习以为常,掩嘴偷笑,气氛温馨和谐。
“假死其实是一种深度昏迷,是大脑暂时缺氧导致,人落水后,水会呛入气管和呼吸道产生窒息,若及时被救上来,除了检查脉搏心跳鼻息以外,还有检查瞳孔,窒息会导致瞳仁扩散,首先观察眼底视网膜血管,若有血流动,说明并未真正死亡,还有压迫眼球,真正死亡的人压迫眼球后不会恢复原型,而假死的人压迫眼球后会快速恢复,以此区分真假之死。”
高匡惊讶不已,回想起他看过不少的溺水案例,不由得有些惋惜,若早些知道竟有假死之说,或许能救回不少人命,他继续开口问道,“那该如何抢救?”
“最简单的,先检查口腔鼻腔有无异物,若舌头回缩要拉出来固定住,以防堵住气管道,因病人窒息,心脏停止跳动,需要做心肺复苏,就是有规律性按压病人心脏位置,助其恢复,期间施针俩太冲合谷给病人提气,继续按压心脏,再把人倒趴,空拳拍击后背,助其吐出腹中湖水,若此时病人有反应,最佳办法是以痛刺激大脑,人中或十指都可,这是医治假死的其中一个办法。”
众人瞩目下,李如安侃侃而谈,自信优雅,通身恍若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心肺复苏…这是其中一个办法?就是说还有其他办法吗?”高匡听得津津有味,高逸高城也听得入神,只差没拿出笔记下了。
李如安点头,“对,要看病人的反应判断,若此法无效,就需要立刻行另一种,直到病人有反应为止,当然这是在确定病人只是假死的前提下,若外祖父有兴趣,如安把各种法子写下,供外祖父赏阅。”
“如此甚好,甚好!”爷儿孙三人两眼发光连连点头,惹得众人偷笑,张氏掩嘴说道,“一个两个都是医痴,追着一个小姑娘讨教医术,羞不羞?”
“活到老,学到老,这有什么好羞的,我只是感慨啊,安安年纪轻轻比我们还见多识广些,难得啊!”高匡摸着花白胡须,满脸自豪。
屋里气氛融洽,萧桓见众人瞩目的李如安笑容平和舒心,放下了平日里如影随形的戒备,安然自信闪着光,只是余光都没给他一下,萧桓心里有点酸溜。
“如安医术确实高超,母后有多年的腿寒,行动不便,如安今日进宫施了针,母后竟去御花园走了两圈,精神了不少,陛下口谕,赏如安女医之名,不日便会有旨意封赏送到李府。”萧桓开口,见少女终于直眼看他,心酥麻酥麻的。
不同于众人的自豪惊叹,李如安直视萧桓,她怎么听出了点炫耀的感觉。
“安安,你给祖母看看眼睛吧!”高珊满脸崇拜听着李如安说出许多她听不明白的东西,见祖母浑浊的眼眯着努力想看清外孙女,灵机一动,脱口而出。
张氏一愣,笑着说,“珊珊有心了,但祖母这是老毛病了,你祖父伯父都看过的,这是心病所致,祖母已经习惯了,虽看得不甚清楚,也勉强能视物,安安回来是开心的事,没得让我扫兴了。”
李如安起身走到中央,半膝说道,“外祖母,其实如安今日回来也有此意,想必外祖父和舅舅定给您看过的,如安不敢说定会治好你,若能帮您恢复一点便是天大的恩赐,若不能,那如安也当是多见识一个医例。”
“对!祖母您就给安安瞧瞧嘛,死马当活马医!”
“哎!这丫头,说话没个轻重!”高坤妻子宋蓝赶紧捂住高珊的嘴,无奈斥道,边埋怨拐了一眼丈夫。
“哈哈,话糙理不糙嘛!”宠女狂魔高坤挠头笑道。
张氏笑弯了眼,“好好,那祖母就给安安瞧瞧,不要有负担,儿孙们又孝顺,平日里多少人服侍着我,外祖母没什么不好的。”屋里都是自家人,不用避讳什么,李如安扶着张氏半卧于躺椅上,吩咐人去拿小炭盆,热水和毛巾,在躺椅前凳子坐下,伸出手搭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