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用过午膳,阴沉的天便下起了雨。
屋内炭火正旺,宋栀栀看着手中的绢帕,目光黯淡。
其上萦绕的那股脂粉味不断地告诉她,有些东西即便不肯承认,但就是变了。
宋栀栀闭眼,直接将绢帕丢进了炭盆里。
不一会儿,火苗伴随着青烟变大。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炭盆被“嘭”的一脚踹翻。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栀栀抬头,就撞上宇锦州那含着愠色的墨眸。
她眼底划过丝痛色,刚要出声,喉间却涌上一股咸腥。
宋栀栀捂着嘴,白着脸闷咳了几声。
见她这样,宇锦州的怒火一下被浇灭了。
他抿抿唇:“娘和烟儿很合得来,所以逼我纳她为妾。”
宋栀栀一怔,霎时红了眼,多冠冕堂皇的借口,逼他?
她忍不住想究竟是宇母喜欢,还是他自己动心?
宋栀栀持着沾血帕子的手慢慢落下,她不知道如果宇锦州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会不会生出些许愧疚。
可他却分毫没察觉,将人揽在怀里:“你放心,你永远都是我的正妻。”
唇畔血腥萦绕,有些呛人。
宋栀栀不敢相信他离自己这么近,是怎么做到对自己唇上的血视而不见的!
明明从前,她哪怕有半点不舒服,他都能立马察觉!
宋栀栀心像沉进了冰窖,她哑着嗓音一字字道:“你说过,这辈子只要我一个。”
宇锦州眉目一拧:“难不成你要我违背娘的话?”
宋栀栀心头一窒,明明昨日才说过的话,转眼就成了过眼烟云。
可笑也可悲。
她攥紧了手,抑着胸口的钝痛:“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亲自替你迎烟儿入府。”
宇锦州有些烦,不明白为何非要等三个月。
敛眉看她,忽然瞧见她唇瓣上的血色:“你的嘴怎么了?”
宋栀栀静默了瞬,慢慢抹去唇上的血:“没什么,唇脂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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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无意却有错
当日,烟儿还是住进了梨香院。
落玉斋。
宋栀栀站在窗前,听着外面热闹的声响,慢慢合上了窗。
之后的日子,好像没有改变。
宇锦州依旧日日回来陪她同榻而眠。
可宋栀栀心里明白,宇锦州的人虽在,心却已经飞远了。
这日早膳。
桌上静默无声,唯有碗筷的碰撞声。
宋栀栀给宇锦州布着菜,尽足了为人妻的本分。
这时,宇母放下了筷子,摘下腕处的佛珠纂动着:“栀栀,自打四年前你小产后,肚子就再没动静,锦州常年征战在外,膝下不能一直这么无子无女。”
听到这话,宋栀栀手一紧。
“娘,您说这些干什么?”宇锦州皱起眉。
当年他带着宋栀栀去看驯马,没想到她被受惊的马撞倒,肚子里那个四月大的孩子也因此夭折!
宇母被顶撞,拨着珠串的手指一凝:“她自己作下的孽,我还不能提?”
宋栀栀眸光一黯,这些年因为这事,宇母明里暗里不知骂过她多少次。
随着母家的式微,宇母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宋栀栀每听一次都被迫忆起那时的痛,只是幸好还有宇锦州在,会为她辩驳。
她也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男人。
可这一次,他只是吐出一句:“她也是无意。”
无意,却有错。
所以在宇锦州心里,当年那件事也是她的错了!
宋栀栀再吃不下饭,就连待下去都觉得窒息。
回房的路上,宋栀栀一言不发。
宇锦州只当她是被娘的话伤了心,放缓了脚步和她并肩:“娘说话直,你别在意。”
宋栀栀停下脚步:“那你的话,我要在意吗?”
闻言,宇锦州神色一怔,显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宋栀栀直直望着他:“你觉得我小产的事,错在我吗?”
宇锦州抿唇沉默,眼里的温柔也慢慢褪去。
“我会和娘说以后不再提此事,你也不必一直抱有愧疚。”
宋栀栀心一窒,失去孩子,最痛心的莫过于她。
可当年若不是他执意带自己去驯马场,她又怎么会小产?
一瞬间,腥味涌上喉咙,宋栀栀紧攥着手,生生咽下。
见她双肩微颤,宇锦州刚要开口问。
一个丫鬟匆匆走来:“将军,烟儿姑娘被花刺伤了手,您快过去瞧瞧吧。”
宇锦州甚至连句话都来不及说,快步离去。
宋栀栀站在原地,将他的焦急担忧尽收眼底。
胸腔叫嚣的血气再也压不住,她猛地吐出口鲜血,整个人无力地跌靠在兰儿身上。
兰儿搀扶着她在旁坐下,红着眼帮她顺气:“夫人,您为何不告诉将军您的病啊?”
宋栀栀想告诉的,可有些话一旦错过了说的机会,就再难出口了。
兰儿知晓她的性子,也不再劝:“奴婢再去请大夫给您瞧瞧吧?”
宋栀栀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必了。”
再瞧,也瞧不回命。
再医,也医不回心。
当夜,宋栀栀一人等了整整一晚,却没能等来宇锦州。
成婚七年,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回房!
她望着几乎燃尽的炭火,心底除了空荡便是悲凉。
窗外晨光微熹,密布的阴云像块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宋栀栀刚要唤人,这时门却被一把推开。
紧接着,烟儿扑跪在她身前,梨花带雨:“妹妹已是将军的人了,还请姐姐开恩,允我入府为将军开枝散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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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人心难测
宋栀栀僵在原地,惊愕地看着面前的人。
“妹妹自知身份卑贱,不求像姐姐一般与将军白首,只求能为妾室,好好的服侍将军和姐姐。”
烟儿一口一个姐姐妹妹,宋栀栀听得几乎窒息。
而昨日宇锦州的彻夜未归也都有了缘由!
他碰了烟儿,连三个月都等不了!
宋栀栀掩于袖中的手紧紧攥起:“你既已是将军的人,又何须来求我。”
闻言,烟儿眸底划过丝诡谲:“我来,自然是想名正言顺。”
莫名其妙的话让宋栀栀一怔。
还未等她反应,就见烟儿突然起身朝桌角撞去。
随着一声痛喊,烟儿捂着小腹倒在地上,而她身下的水蓝色锦织裙上,渐渐洇出一片血红!
一旁兰儿见状有些慌神:“夫人,这……”
宋栀栀望着那抹血色,仿佛看到了四年前小产的自己。
“快去叫大夫!”
一时间,落玉斋乱作一团,直至大夫来才稍稍平息。
大夫收回探脉的手,叹了口气:“夫人,人无大碍,只是孩子保不住了。”
宋栀栀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烟儿:“那孩子几个月了?”
大夫回道:“不足三月。”
宋栀栀微愣,宇锦州与烟儿昨日才有肌肤之亲,又何来不足三月的胎儿?
这时,宇锦州从外跨了进来,径直走到床边:“烟儿。”
从始至终,他没有看宋栀栀一眼。
宋栀栀抑着心头被忽视的怔闷,告知自己的发现:“她遇见你之前便有了身孕,怕是心术不正,有意接近,万不能留在府内。”
然而宇锦州看向她,字字锥心:“孩子是我的。”
宋栀栀眼眸一震,脑子突然陷入了一片空白。
她嗓子发干:“你不是说,她是你回京前一天救下的吗?”
宇锦州却不答,根本不打算解释。
这时,烟儿悠悠转醒,她愣了愣后含泪朝宇锦州伸出手:“将军,孩子……”
宇锦州立刻握住:“别哭,孩子……以后会有的。”
闻言,烟儿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宇锦州将人搂在怀里,温声安抚着。
这一幕如同烈火烧着宋栀栀的双眼,灼痛至极。
却听烟儿哭诉的声音响起:“将军,是烟儿错了,我以为告诉姐姐我有了身孕她会开心,可不想她竟说我低贱,不配生下将军的孩子,还动手……推了烟儿!”
这话一出,整个落玉斋寂静无声。
宇锦州求证地看了眼一旁大夫。
大夫也如实道:“姑娘小腹的确有遭重创的痕迹。”
如此的颠倒黑白让宋栀栀白了脸.
一旁兰儿闻言立刻跪了下来:“将军,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您再清楚不过了,她绝对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啊!”
宇锦州没理会,看向宋栀栀的眼里都是怀疑:“你的心已经狠毒到这种地步了吗?”
听到这话,宋栀栀心底狠狠一抽:“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宇锦州眼神冷了下来:“人心难测。”
四字犹如利剑贯穿了宋栀栀的胸膛,痛的她几乎站不住。
七年夫妻和情爱,换来的竟然只有一句人心难测。
“烟儿!”
门外传来宇母的声音,打破紧张的气氛。
她急切地走进来,当听大夫说孩子已经没了时,如遭雷击。
又得知这孩子是因宋栀栀才出事,宇母气极,扬手打了她一巴掌。
“夫人!”
踉跄了几步的宋栀栀被兰儿扶住。
而一旁,曾将她视若珍宝的宇锦州怀抱着烟儿,神情冷漠,犹如看客。
宋栀栀窒息到手脚都在发颤。
与此同时,宇母的怒骂袭来:“宋栀栀,亏你出身名门,想不到竟是这么个毒妇!来人,去把宋家人叫来,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好女儿都做了些什么!”
两炷香后,正厅。
听下人叙述完了发生的事后,宋母面色复杂。
而宋栀栀望着宋母,心中的委屈伴随着泪水几乎快要溢出眼眶。
“娘,我没有。”
可宋母看都没看她,只问宇母:“亲家母,那你想要怎么做?”
宇母面色如凛:“我要你们宋家必须给将军府一个满意的交代!”
闻言,宋母沉默了会儿,对坐在主位的宇锦州说:“宋栀栀既犯七出,那便请将军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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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你骗了我
宋栀栀惊诧了瞬,只当是她怕自己在将军府受委屈。
但她也明白,自己一旦被休,宋家也会颜面扫地,被人耻笑。
岂料宋母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遭雷击。
“将军放心,宋家定会选一贤良淑德的女子送来,还请老夫人息怒。”
宋栀栀只觉心中那抹暖意如烟消散,连同辩解的话都噎在喉咙。
宇母嗤笑:“上梁不正下梁歪,宋栀栀真是对的起自己的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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