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骑虎难下
兰儿不敢回答,心中却为宋栀栀倍感不忿。
听得一声惨淡的笑声后,她只听宇锦州语气无力吩咐:“下去吧。”
兰儿犹豫了瞬后起身将脸盆放好才转身出去。
宇锦州放下那僵冷的手,拧干了帕子轻轻擦拭着宋栀栀的脸。
他红着眼紧抿着唇,喉结时不时滚动,好像吞咽着什么极其苦涩的情绪。
许是因为征战四方,早已习惯流血不流泪,宇锦州无论怎么去懊悔怜惜,除了喉间沙哑地呓语,竟无法掉一滴泪。
是他错了,他负了宋栀栀……
夜风瑟瑟,烛火摇曳。
屋外的兰儿听着里面一声声沉瓮的呜咽,靠在柱旁默默淌泪。
次日一早。
一夜未眠的宇母倚坐在榻上,满脸倦色地撑额小憩。
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宋栀栀会是慕丞相失散多年的女儿。
如今骑虎难下,人来了亲也成了,总不能再把人给送回去。
这时,一个丫鬟走了ⓨⓑγβ进来,面露急色:“老夫人,将军病了。”
闻言,宇母一怔,也顾不得什么忌讳,起身便往落玉斋赶。
不想进了房,便见宇锦州搂着宋栀栀躺在床上,无法诊脉的大夫无奈地站在一边。
她侧过脸,不愿去看那死灰般的脸:“去把人拉开。”
听了这话,几个丫鬟有些害怕,不敢上前。
宇母又呵斥了一声后,她们才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然而宇锦州的双臂像是已经镶嵌在了宋栀栀身上,怎么也拉不开。
几人拉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撑开他一只手。
大夫上前准备把脉,可看见宋栀栀时,不由吓了一跳。
这女子面色青白,显然是已经断气多时了。
身后宇母不满的轻咳让大夫回过神,他收回目光,专心地把脉。
宇母皱眉看了眼宋栀栀,手里飞快着纂动着佛珠:“晦气。”
好在宇锦州只是染了风寒,吃几服药便会好。
待大夫走后,宇母沉着脸望着被宇锦州死死抱紧的宋栀栀好半天,才吩咐道:“把将军挪去别院。”
宋府。
枯枝因风微微摆动,屋内炭火早已熄灭,丝丝寒意渗进房中每个角落。
宋延风耷拉着双肩,缓缓跨进屋。
嘴里的“娘”还没喊出口,便被宋母的模样刺的喉间一哽。
宋母未梳妆,凌乱的发髻中多了许多银丝。
她坐在榻上,哀戚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小木匣上,里面都是宋希瑶瑶时玩过的东西。
宋母捧着起腿上的衣物贴在胸口,垂眸低泣。
“娘。”宋延风唤了声,却也忍不住红了眼。
宋母闻声抬起头,声音嘶哑:“栀栀她……”
“丞相说明日去接栀栀下葬。”宋延风走上前,拿起木匣中一个已经坏了的拨浪鼓晃了晃。
他记得,这是宋栀栀六岁时自己带她去看花灯那天买的。
想起那张活泼可爱的小脸,他鼻尖一酸。
宋母抑着心头的疼痛,轻抚着手中的衣裳:“咱们能一起去吗?”
宋延风点点头:“丞相说栀栀最惦记娘,自然是该去。”
闻言,宋母泪如雨下:“嗯,一起去接栀栀回家……”
上一章第十四章 不妥
下了两个时辰的雪终于停了,将军府撤去了所有红绸,也比平日冷清了许多。
檀香冉冉,炭火正旺。
烟儿坐在床沿,握着宇锦州滚烫的手轻唤:“将军,将军?”
宇锦州脸色通红,双唇分外苍白,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紧紧抓住她的手。
“栀栀……你不要走……”
意识不清的呢喃让烟儿神情一僵,原本柔情的眉眼顷刻多了分狰狞。
听说宋栀栀死了,她暗喜了好一阵。
即便宇锦州再惦记她,可人死了又能怎么办,不过是一抔黄土埋了。
可真从宇锦州口里听到这已死之人的名字,那份妒恨又在她心中漾开。
午时刚过。
宇母正斟酌着怎么处理宋栀栀的事时,小厮忽然来传话说慕丞相带着宋家人来了。
她心下一怔,总觉不安。
正厅内,慕丞相和宋母皆是一脸疲倦,而宋延风却望着落玉斋的方向发愣。
以后这里,再也不会他温柔善良的妹妹了……
没一会儿,几个丫鬟簇拥着宇母从后堂走来。
看见宋母和宋延风,宇母面色微变,但碍于慕丞相并未发作。
她朝慕丞相浅浅行了礼:“不知丞相前来所为何事?”
慕丞相声音冷漠:“亲既已求成,本相自是要带栀栀回去。”
闻言,宇母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她摘下腕处的佛珠,故作严谨:“这……恐怕不妥。”
宋延风看她眼中透着的轻松,心有不忿。
七年前宋栀栀与宇锦州成亲时,宇母尚且信誓旦旦地说会好好对儿媳,可自宇锦州立了战功被封将军后,她反倒不似从前那般诚恳。
宋母想开口,却被宋延风止住。
慕丞相一言不发,似是等着宇母改口。
果不其然,宇母话锋一转,借着慕丞相思女心切的由头让人用轿子把宋栀栀请了出来。
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去,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一旁的丫鬟有些担心:“老夫人,若是将军问起……”
宇母目光一凛:“多嘴,难不成他还想把人从土里挖出来?”
入夜。
风从窗隙中吹拂姜黄色的床幔,烛火忽明忽灭。
榻上呼吸急促的人哑声大喊一声“栀栀”后惊坐而起。
宇锦州喘着气,迷蒙的眸子慢慢清晰,略显仓惶的视线将整个房间扫视了一遍。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可怀里的空荡在瞬间变成了恐慌。
“栀栀?栀栀!”
宇锦州颤抖的手胡乱地摸索着床,在没找到本该在身侧的人时,他踉跄着下了床冲了出去。
端着药进来的烟儿被撞地后退几步,药碗也打翻在地。
“将军,您去哪儿啊?”她一把拉住宇锦州,满脸错愕。
宇锦州白着脸自顾自地呢喃:“栀栀,我得去找栀栀……”
听见这话,烟儿眸光一暗,她压着心头的不甘,故作伤心:“将军,姐姐已经死了,几个时辰前慕丞相就把她接走了。”
宇锦州心一震。
因着烟儿这句话,几个月来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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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是血丝的双眼漫起一层薄雾,眼神却慢慢阴翳。
宇锦州突然扼住烟儿的喉咙,看着她惊恐的表情冷声问:“之前是你从中作梗对不对?”
“将,将军,我……”
没等烟儿回答,宇锦州松开了手,大步朝府门走去。
几个小厮一边拦一边劝道:“已经三更天了,您又病着,将军这是要去哪儿啊?”
宇锦州挥开他们,强撑着身子翻身上马勒紧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