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谷雨,你好得很!」
苏宴河咬牙切齿地瞪着我,拳头握得死紧,额头青筋暴起。
「你把我当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还是你大小姐心血来潮游戏人间的施舍……」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毫不客气地打断道,「即便是玩物,我花了钱就能逗我开心,而你连句好话都不愿哄我,怎么好意思标榜自己是玩物的,它可比你高贵多了。」
闻言,苏宴河的眼神霎时凌厉如刀,仿佛要将我劈成两半。
林悠悠听不见我们说了什么。
但她看见她的小河哥脸色铁青,表情愤怒。
她不顾陈野的阻拦,硬是大声嚷嚷起来:
「谷同学,你为什么要一直欺负小河哥啊?」
「就因为小河哥不喜欢你,你先是无缘无故地打了他,然后又故意停了他妈妈的医药费。」
「你明明知道他为了给妈妈治病,赚钱有多辛苦!」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群立刻炸开了锅。
一开始是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而后指责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已经毫无顾忌。✘ŀ
那些话,密密麻麻地,像刀片一样朝我飞过来。
我一下子懵了。
这样的场景,有多久没遇见了?!
尽管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依然很清楚地记得。
那时因为化疗,我的头发掉光了,样貌也变得丑陋……他们故意扯掉我的假发,取笑我是个丑八怪。
他们将我和班里最邋遢的男孩子配对,夸张地模仿我发病时的动作,当面对着我指指点点……
大概是一个下雨的午后,我又一次被他们拦住取乐。推搡间,我从七楼的栏杆上摔了下去。
风声伴着尖叫声,一股脑地灌入耳膜,世界转瞬陷入黑暗。
难道同样的噩梦,在这里还要再来一遍吗?
刹那间,濒死时的无助、恐惧和绝望,又一次重重袭来。
我忍不住发起了抖。
不行,我不能多想,我得冷静,得想办法摆脱这种困境……
「冷得都发抖了,怎么不多穿点?」
思绪混乱间,一件大衣突然兜头落下,将我裹了个严严实实。
熟悉的冷调香水扑面而来。
他站在我身侧,如逆光而行。
「怕什么,被欺负了就直接打回去,万事有我兜着。」
小叔叔一手插兜,一手将我护在身后,李斯特亦步亦趋地跟在一旁。
他这种黑白通吃的商界大佬,远不是现在的陈野、苏宴河能比的,气势稍稍外露一点,就已经镇住了这群青涩单纯的高中生。
他玩味地环视一周,在看到苏宴河后,却微微眯起了眼睛。
「有什么事不如跟我说,我来替她做主。」
林悠悠莫名就脸红了,羞答答地抢先一步上前道:
「您、您好,我是谷雨的同班同学,我叫林悠悠,我、我们,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她描述得磕磕绊绊。
小叔叔没什么表情地听着。
大概在他看来,这场闹剧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幼稚吧。
我却感觉十分挫败和无措。
我好像永远也摆脱不了现实世界里的那场噩梦了。
即使它发生在前前世,可如今,一点小刺激就能无限放大我的恐惧。
因为我从来就没战胜过它。
从前的从前,妈妈是我的保护罩。
前世,这个角色的设定是我的保护罩,巨额的遗产,优越的社会地位,还有强大无匹的小叔叔做靠山,无人敢欺我惹我。
如今重来一次,我依然躲在别人身后,被保护着。
我不由得仰起头,看着站在我身前的这个男人,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一切不怀好意的目光,和本该蜂拥而至的恶言恶语。
心里忽然一下子就平静了。
没有人生来就该强大,人都是从无到有的。
即便是小叔叔,也曾被驱逐出家族,被谷爷爷收养,而后以强者姿态回归,夺回继承人之位,一步步咬着牙挺过来的。
我曾纠结于现实与虚幻的界限,热衷于借设定来掩盖自己的懦弱、狼狈和卑微,害怕被人发现那个过去丑陋不堪的自己。
我也钻过牛角尖,彻底否定过自己的存在,甚至把活得精彩、幸福的希望寄托在了别人身上……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瞥了一眼苏宴河。
却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四目相对,我平静至极,心里一点波澜也无。
因为我已豁然开朗。
过去是我。
未来也会是我。
现在即现实。
我思故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