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溪的水清澈见底、鱼儿皆若空游无所依,桃溪前有一大片青草地,景色开阔宜人。
人们两两三三地在地上坐着,或闲聊或饮茶,又或者有几个才子聚在一起吟诗作对,眼神还不时飘向一旁的女郎们。
林重寒和顾青璋彼此对视,不约而同地微微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他们慢慢踱步到桃溪边,顾青璋捡起一枚鹅卵石打水漂,同时和林重寒随意聊些京城时兴的话题。
林重寒在一处大石头上坐下,她随意地扫了一圈,目光却凝在某处不动。
顾青璋顺着她的眼神一看,那里有一个保母抱着熟睡中的小孩,正匆匆往林内走,估计是想去寻主人家。
然而顾青璋面色却同样沉下来。
林重寒轻轻地唤了他一声,现在无须她再多言,二人彼此间的默契足以让顾青璋明白她的意思。
就在暖洋洋的春日里、一片祥和的桃溪旁,顾青璋猛地爆喝一声:“有拐子!”
这话犹如平地一声炸雷,轰得人群中猛地爆发出喧哗声。
第二十六章 抓获
抱着孩子的保母听见这怒喝,吓得浑身抖三抖,但很快强装镇定,加快步伐继续往走前。
“说得就是你,还敢跑!”
顾青璋几步上前,迅速制住了她。见保母被擒拿,一旁的人们纷纷走上前看热闹。
保母眼珠子一转,抱着孩子呜呜地哭:“各位大人,实在是冤枉!我只不过是想带着孩子去找主人家,怎么就变成人贩子了?”
她看上去四五十岁,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围观者闻言神情都变得犹豫,小声议论是不是顾青璋抓错了人。
林重寒走过来,她指着那小孩,说:“你说你是小孩的保母,但眼下天气尚未转暖,一个保母断不会粗心至此,让小少爷脚踝还露在外面。”
众人仔细一看,小少爷的脚踝确实露在外面。
“再则,刚刚声响肯定不小,”林重寒继续说,“小孩觉浅,为什么这么大的动静,他都能没醒过来呢?”
保母被她说得脸色骤变。
人群中一个女郎恍然大悟,惊叫道:“她定然是下了蒙汗药!”
话音刚落,保母一咬牙,竟是准备抱着小孩硬跑!
看她这样,林重寒倒是不急,她冷眼看着保母没走几步,就被顾青璋直接扣下。
林重寒走上前,被下了蒙汗药的小孩无知无觉、睡得正香,一张小脸粉雕玉琢,眉间还有一颗点上的红痣,像年画中的娃娃。
林重寒微微一愣,她看了眼顾青璋,迟疑片刻,说:“我应该认识这个孩子,他是徐国公府家的长房嫡孙。”
这件事要追溯的话,倒也不久远,毕竟她年前刚参加过这孩子的周岁宴,不想竟然在这里遇到他。
因为只有他们二人出来,身边没有仆从,林重寒就示意顾青璋抱着小孩,她同时请众人留在原地等候,以防这拐子逃脱。
孩子是一个家庭的命根,本来就很难养活,要是再遇到拐子,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大家没有不应的道理。
“郡主?”
林重寒听见有人叫自己,疑惑地抬头,和一脸惊喜的卢庭宣对上视线。
卢庭宣从人堆里挤出来,笑得一脸腼腆:“没想到郡主也来这里游玩,真是好巧。”
看到他的瞬间,林重寒顿时觉得不好。
果不其然,一边抱着小孩的顾青璋开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冷哼道:“早知道他来,我就不来了!”
这话说得醋意十足,让林重寒忍俊不禁。
卢庭宣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哪想到顾青璋能说出这话,也愣在原地。不过林重寒能和他在花朝节出来玩,背后的含义不言而喻。
卢庭宣眼眸暗了暗,但还是打起精神继续寒暄:“郡主刚刚实在是机智,能够轻易识破歹人的计谋。”
“就是不知道这位仁兄是——?”
顾青璋答:“宁安侯顾青璋。”
他抱着个奶娃娃,气势倒是丝毫不减,冷峻的眉眼只有望向林重寒时才会变得柔和。
卢庭宣一介白身,当然要向对方行礼:“某三秦府卢庭宣,见过侯爷。”
顾青璋是武勋世家,林重寒不想他得罪文人,遂委婉开口请求,想让卢庭宣去找京兆尹报官,自己和顾青璋留在这里等候小孩家人。
卢庭宣也痛恨拐子,当然没有拒绝。
等卢庭宣走后不久,徐国公家的人就匆匆忙忙赶来。
他家大房媳妇林重寒是认识的,找来的时候,整个人钗乱鬓松、脸色苍白,像是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在看到顾青璋怀中完好的儿子后,她明显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当时就要瘫下去。
林重寒连忙上前扶住她,不让她大庭广众下失了礼节,不料对方却死死抓住她的手,声音哽咽:“今日之事……实在是多谢郡主,若没有您、若没有您——那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显然对方也知道,儿子恐怕已经被拐子拐走一事。
“不必客气,”林重寒内心轻叹,“拐子实在可恶。我就是宁可抓错,也不能放过了。”
她看小孩母亲还在啜泣,便主动转移话题:“这拐子似乎下了不少蒙汗药,您看是不是要带回家,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对方很快反应过来,眼中含泪地点点头:“多谢郡主,那我就先带孩子回去了,改日再下拜帖请郡主过来,好好答谢您。”
林重寒点点头,瓜二此时也带着林无霜过来,顾青璋让瓜二把拐子用绳子捆好,准备等下带到官府去审。
众人看着果然从拐子手里救回一个孩子,尤其这个孩子还是侯爵家的,纷纷与荣共焉,在听说林重寒是郡主后,更是称赞郡主的机敏聪慧。
林重寒被夸得耳朵通红,扯扯顾青璋的袖子,要和他悄悄离开。
等走远后,顾青璋眼底具是笑意,调侃道:“郡主好大的威风,抬抬手就破了一桩案子。”
结果他话音刚落地,林重寒就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打完喷嚏后鼻头红红的,好不可怜。
顾青璋收敛笑意,他连忙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说:“看来确实有得风寒的兆头,这不行,得让大夫看看。”
顾青璋的外袍厚重,刚好替她挡风。
林重寒披着外袍,话题却走到另一个方向:“我总觉得这个拐子有团伙,你想,她刚刚想鱼死网破,从人群里冲出去,这说明什么?”
“说明外面有人接应,”顾青璋也不是蠢人,被她一点就通,“并且马车已经备好,只等孩子上了车,就逃之夭夭。”
等到那个时候,就算徐国公府的人再急,也没有丝毫办法。
林重寒点点头:“拐子恶毒,还是要让衙门的人审一审。”
等一行人到官府后,卢庭宣正满脸为难地站在堂下,公堂上则跪着两个在争辩的男人。
林重寒上前几步,才明白发生什么事:原来是两个人在街头卖艺时起了冲突,在大街上打了起来,被人拘到衙门来。
公堂上、父母官前,这两个人吵得更激烈。
“我训狗好混几个铜板,怎么碍着你了?”
“你把观众都抢走了,”另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冷笑,“别人都不愿意看我们表演。”
训狗人叫屈:“做生意本就是公平竞争,你留不住人,赖我干什么?!”
听二人争辩,确实是刀疤男过于强人所难,总不能因为别人手艺出挑,所以不允许人家摆摊卖艺吧?
但那刀疤男此时却一语惊人:“你那狗,真的是狗吗?”
第二十七章 狗人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就连京兆尹都惊异不定地看着刀疤男,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大人,您相信天底下真有狗识字么?”刀疤男冷冷地说,“更何况那狗还眼中含泪,一边落泪一边写字?”
京兆尹听后头皮一阵发麻。
训狗人涨红脸,用力反驳:“又不是什么难字,我多教两次就可!”
刀疤男没看他,而是对着京兆尹说:“大人,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直接把狗带上来一剖就知!”
顾青璋听到“剖”一词眉头一跳,他低声跟林重寒说:“看样子,恐怕这人知道些什么。”
“确实如此,”林重寒点头,“但倘若真是我们想的那样,那委实过于残忍。”
堂上的训狗人一听这话,就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
京兆尹并非愚蠢之人,此刻也反应过来,他强忍着怒意,让左右衙役去把狗捉来,同时派人去请仵作。
不多时,衙役们就拎着笼子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串百姓,他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都不约而同地选择跟过来看热闹。
他们一共拎了四个笼子来,其中有一个笼子里的狗已经奄奄一息、与死无异,在征得京兆尹同意后,他开始剖开狗皮。
随着仵作的下手,狗儿开始最后的哀鸣,他双眼中流出泪水,哀哀地看着众人,片刻后就彻底断气。
如此类人的表现,让堂上众人不由掩面。
他一死,仵作下手也不再有顾忌,等剥下狗皮后,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大人!”他双手沾满鲜血,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去仔细查看那一个肉团,“这狗皮下的不是狗,而是一个幼童!”
“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