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蕴礼来得着急，鞋子边缘沾上泥点，却有着有条不紊的狼狈。
“我有点事。”孟诀面露难色，吞吐一番，“公司还要你去，我要离开几天。”
“……还是妹妹的事？”
“不是，是善善。”
云善的事不比妹妹更简单。
周蕴礼知道轻重，也不是逃避责任的人，“刚好家里的丧事就要结束，我们交接完你就去。”
这趟出来只说见人。
周蕴礼又回了趟公司，跟孟诀交接过，忙完天色已黑。
回到谈家过晚，神情稍显疲惫。
保姆忙迎上来给他端茶递水，一通关怀询问，“外面这么冷，不多穿些出去，你妈妈回来要怪我们的。”
“没关系，不怎么冷了。”
“胡说八道，零下的天气。”
她语气有些严厉，但都是为了周蕴礼的病体考虑，他一回来，家里的暖气便要调到合适的温度，她们的照顾太周到，可周到过了头，就是客套，不像谢蓁那般自然。
到了冬天，周蕴礼但凡穿得单薄些，回家被谢蓁逮到，她便阴阳怪气地调侃他，“周蕴礼，没想到你还挺臭美的。”
第一次他不懂她的意思。
听她冷笑一声，便明白了。
还要特意解释是将衣服落在了公司，第二天再买件新的假装带回去。
可总能被谢蓁识破。
下次她便会跟他同步醒来，监督他有没有穿御寒的衣服。
她迷濛着双眼硬撑着看他穿衣，再模糊地说：“周蕴礼，你不会像小孩一样嫌丑，路上就把衣服脱了吧？”
周蕴礼凑过去逗她，摸她的头发和脸颊，再拿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反问：“你觉得我能丑起来吗？”
放弃了跟他交流。
谢蓁抽出手来转过身，“少自恋。”
她一天不在身边，周蕴礼便要靠着回忆度过一天。
白天打去电话，谢蓁基本接不到，总在晚上回过来，没她在，周蕴礼睡眠不佳，抹黑爬到露台上，隔着玻璃，感受不到冷风，却能看到肃冷的冬夜。
谢蓁那里到了清晨，她努力让嗓音听上去没有异常，“白天太忙了，没有看手机。”
迎着国内的时差说，才不会被周蕴礼怀疑。
可他没有那么傻。
“是不是出国去了？”
“哇——”谢蓁故意做作起来，“你好聪明啊。”
周蕴礼没气，反倒笑了笑，“少来这套，为什么出国？”
“不是说了出差吗？”
倒不是来看云善的事情不能说，只是说了，便会让周蕴礼知道，这是她在逃避，他那样聪明的人，掂量的清，“是不是不想来谈家，故意跑出去？”
“不是的。”
再解释多余又苍白。
谢蓁一口糊弄过去，“不跟你说了，我要再睡会儿。”
她果断挂了电话，生怕周蕴礼的盘问。
周蕴礼站在露台看，看着手机发呆，听到脚步声靠近，迎着细密的风回头去，谈老师肩上挂着条红棕色羊绒披肩，手上拿着厚实的大衣，一来便挂在周蕴礼肩上。
“这么晚不睡，还站在这里，当心着凉。”
“没关系的。”
周蕴礼在谈家一个月之久，倒是有了点谦谦君子的样子，笑里都含蓄不少，“您怎么会找过来？”
第816章 她是怎么对你的？
“看你房间开着灯，人却不在。”
隔着窗户，也能感受到冬夜里的冷，有大衣防着寒冷，周蕴礼脊背没那么凉，面无表情时，有些冷峻，“我就是上来坐坐，有些睡不着。”
“是因为谢蓁？”
这是遗失了二十几年的儿子。
跟他短暂的相处之后，算是弄懂了，他跟周庭书最大的区别在于，一个太过木讷，一个又太过多情。
自认跟他没有那么疏离陌生之后，谈老师便无所顾忌地跟他谈论起谢蓁，“之前你们在一起，听说发生过许多不愉快？”
“那是我对不起她。”
有他的辜负在前，谢蓁才会那样冷漠对待。
周蕴礼从没怪过她，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怪她，“她因为我受过很多苦，还愿意跟我在一起，是我幸运。”
聊起谢蓁，周蕴礼整个人都和往常不同，话变多，更真诚，那份对她的喜欢，驱散了他生在骨子里的淡漠。
“可她跟申嘉歆的关系，申嘉歆害我们分离二十几年，你不恨她……”
这份恨意不该让她一个人承担。
周蕴礼也该有一份。
若是他心里只有爱，这未免太令人沮丧。
好在他的回答没有让人失望，“我当然恨她，可这跟蓁蓁没有关系，反而还是她告诉我，我跟申嘉歆没有血缘关系。”
渺小的夜雨被风吹斜，落在玻璃窗上，楼上的冷气更重。
谈老师拉着周蕴礼下去，他住四楼，她却摁了五楼，“带你去个地方。”
电梯到五楼停。
弯绕的走廊像是迷宫，每一扇门都很陈旧，像是拥有独特的灵魂，再此驻扎多年，谈老师停在一扇门前，输入密码进去，这里像是一间书房，窗帘严严实实地遮着。
书桌有些年头了，上面还有些刻痕，有些像是笔印，有些是刀滑上去，凌乱斑驳。
手放了上去，谈老师迷恋地摸着那张桌子，怀着笑意，“你知道吗？这张书桌是你出生那年，你外祖父亲自找这方面的大师挑的木头，做的纹路和款式……就只有这一张。”
她说着低下头，感慨万千，“你应该从小就踩着板凳，跟在外祖父身边学毛笔字，还有那些划痕……你小时候应该也很调皮，这上面应该都是你留下的才对。”
她说的那个是周庭书。
不是周蕴礼。
他儿时是调皮，可被打过几次，冷落过几次，就变得阴郁沉默了。
更没有跟在谁身边学习毛笔字的机会，连兴趣班都是蹭的周庭书的。
听完这些，周蕴礼除了惋惜，没有别的。
“是申嘉歆，让我们分离了二十几年。”
所以她恨她。
“我小时候，也见过您，不算分离。”
周蕴礼是想安慰她，她却分得很清楚，“那怎么能一样，我只要想到我那些年掏心掏肺地在对待仇人的儿子，就心如刀绞，我给庭书过生日的时候，她申嘉歆是怎么对你的？”
若是申嘉歆没有这么刻薄，待周蕴礼好些，她兴许不会这么恨。
从回忆里抽剥出来，她告诉周蕴礼事实，“那几天你外祖母去世，申嘉歆那种人一定会回来看谈家的好戏，我让庭书装了病，她可能会去找他。”
谈老师怜爱地看着周蕴礼的病容。
“蕴礼，我是一定要替你出了这口恶气的。”
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可申嘉歆的死活，周蕴礼本就不在乎，“您当心一些，她很阴险。”
“我告诉你，是听说谢蓁很喜欢护着她？”她冷下口吻，“我可不会因为你，纵容她坏事。”
周蕴礼笃定，“她不会的。”
第817章 我有什么错？
早在一天前，周庭书便给了消息。
更确切的说。
在谈家办葬礼那几天，申嘉歆便有出现，只不过当时谈家忙得不可开交，没有精力去收拾她。
却也不代表，会这样善罢甘休。
周庭书帮着拖延住申嘉歆。
人都有弱点，就算是恶贯满盈的申嘉歆也有，她做了这么多，将人得罪干净，落了个过街老鼠的下场，都是为了周庭书。
她在即将成功时功亏一篑，可失败，从当年小耀的死亡上便早有该有预料。
听说周庭书病了，申嘉歆什么都顾不上便现了身。
不怕死地守在他身边照顾他，没有半点收敛，这也是一种不将谈家放在眼里的态度。
申嘉歆一早上熬了粥，慌忙给周庭书送去。
她盛出一碗，想要喂周庭书吃下，却被他制止，他自己坐起来接过碗勺，不动声色地跟她拉开些距离吃得缓慢，眼神黯着，没怎么跟申嘉歆对视。
申嘉歆却喋喋不休的，“虽然最近温差大，但怎么能病成这个样子？”
周庭书没吭声，用粥堵住了嘴，也是不想理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