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围圈中,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正在吃力地闪躲,他身上已经中了两刀,看上去还算游刃有余,但实际上已然是强弩之末。
“匪徒穷凶极恶,吾等难以抵抗,若再迟疑,恐要放虎归山,众将听令,执行诛杀令,当场绞杀,不得有误!”
随着一道冷冰冰的指令,齐刷刷地人影上前。
顾危行眯起眼,只觉入眼的一幕似曾相识。
成批的弓弩手,漫天的箭雨。
“放箭!”
殷衡咬紧牙关,从齿缝间溢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穷凶极恶?
呵,这些当官的,可真会睁着眼说瞎话啊。
死是肯定的了,但他才不会死在这些人手上。
抬手从怀里掏出包东西,正欲洒下,眼前忽然晃过一道黑影,他霎时愣在了当场。
只见对方冲进箭雨中,不要命似的挡在了前方。
长剑惊鸿,银光翻飞,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
瞬间,万籁俱寂。
斩断的箭矢散落了一地,不过其手臂上,亦中了一支,汩汩地沁出了鲜红。
殷衡眯了眯眼,看清了来者。
他认得对方,是那个姓顾的少卿。
此人怎么会……
“顾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靳梁走了出来,一脸阴沉地质问道。
“这个人不能杀。”
顾危行不打算与对方废话,反手挽了个剑花一震——
噌!
剑的嗡鸣声在山谷回荡,以示他相护的决心。
“你打算包庇嫌犯吗!”靳梁说着,不动声色地抬了抬手。
弓弩手们再度做好了准备。
千钧一发之际,高喝声响起。
“我看谁敢动顾大人!”
郑彪领着人马赶到,挥舞着长缨枪,用力往地上一插,气势威武。
见此景,邱盛心中顿生怯然,后退了两步,小声道:“靳大人,怎么办?”
靳梁皮笑肉不笑:“郑副将,什么时候追捕逃犯的事,也轮到你们军营的人插手了?这恐怕不符合规矩吧?”
“规矩是人定的。”郑彪粗声粗气道,“其他我不管,我只知道,奉太子命保护顾大人,谁动他一根寒毛,我就让谁尸骨无存!”
听着这番叫嚣,顾危行总算知道司徒毓为什么背后树敌那么多了。
真是无法无天,嚣张至极。
可他生不起半点反感。
或许因为明白此举是为了他,若是嫌弃,那便和白眼狼没什么区别了。
亦或是……其他什么缘故。
不过,他不愿让对方难为,他记得郑彪最初的那番话。
“你们退下。”
“大人……”郑彪微微瞠目。
“太子善举,借兵搜山,并非为了我顾某人。”顾危行盯着靳梁,一字一顿道,“真心办案,还是私心所然,一目了然,靳大人,今天若是杀了这殷家后人,回头可就真的有口难辩了。”
“本官不懂。”
“不懂?没关系,十年的时间,是有点久,但是人终有疏忽,做过的事,一定会留下痕迹,如今人证也在,可以帮你慢慢恢复记忆!”
不等靳梁开口,身后传来幽幽的叹息。
“原来,你是真心要替我们殷家翻案的……”
“当然是真的,本官一言九鼎,所以你不要再做傻事了!”顾危行偏头厉声道。
“傻事?呵……”殷衡踉跄一步,脸上露出一种接近绝望的笑,“是啊,我可真傻,居然在最后关头中了圈套,报不了仇,还害了一帮弟兄……呵呵……十年,我哪有脸,去见他们呢……”
顾危行察觉出这话里的不对劲,急忙又道:“是冤,就能得以昭雪,殷家的仇,完全可以亲手报,只要你——”
“等不到了……”殷衡脸色一变,忽然加快了语速,“顾大人,我给您留了份东西,就存在西郊钱庄,希望对您破案能有所帮助,等到所有凶手伏法的那天,请您务必告诉我一声,我叫殷衡,下辈子当牛做马,再来报答您!”
顾危行猛地转身,刚巧看到对方抬手将什么东西洒在了自己身上。
粉末飘散,几乎同一时间,火苗噌地窜起,将整个人包裹住。
“殷衡——”
“那边好像有什么声音,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李落突然提议道。
张梁见对方煞有其事的样子,点了点头。
一行人翻过山坡,来到一片怪石嶙峋的地方。
这边路实在不好走,大家深一脚浅一脚的。
想到顾大人临分开前的交代,张梁抬眼打量起正在前方努力行走的人。
很卖力的寻找,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有待继续观察。
他在心里默默腹诽着,对周围人道:“点两个火把吧,这边环境太暗了。”
火光燃起,足下的路顿时亮堂了许多。
李落却像不适应似的,一个踉跄,往前扑去。
“当心些啊!”
张梁刚要过去搀扶,却见对方趴在地上,指着前方黑黢黢的影子,惊疑道:“张捕快,你看那是什么?”
不远处,有个山洞,里面发出阵阵微弱的光。
“走,过去看看。”
为避免打草惊蛇,大家将火把又弄灭了,摸着黑前行。
滴答,滴答……
水滴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倏地,一道不明显的呜咽声,若隐若现。
“有女人的哭声。”某士兵道。
众人加快了脚步,七拐八拐,终于来到洞底。
面前的一幕,令所有人愣在了原地。
第101章 你是爱我的对吗
少女长发松散,手脚皆被捆,嘴巴也塞得严严实实。
一颗鸡蛋大的夜明珠悬挂于洞顶,淡淡的光亮照出一张泪痕交错的脸。
“公主!”
小太监惊呼着扑了过去,急切地解开束缚。
塞口的布一取下,连日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司徒芊什么都顾不上了,抱住对方嚎啕大哭起来:“呜呜……阿落你终于来救我了……呜呜呜……我好怕……”
“不怕,不怕,奴才在。”李落闭了闭眼,一边轻拍着女孩的肩,一边缓声安抚,“无论您在哪里,奴才都一定能找到您,不用怕……”
低垂的视线似不经意般扫过洞内,最后停留在绳索及夜明珠上。
他的脸色由于找到司徒芊而略为放松,可眼底却浮起了另一抹复杂的情绪。
饱含着急切、担忧和疑惑……
就在这时,一人匆匆而来,对张梁道:“主犯已当场自焚,顾大人说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出人质……”
“巧了,人质刚找到,我正要派人去通知大人呢!”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嗡!
四周的纷纷议论,以及怀中少女的委屈抽泣,刹那间,仿佛交织成了一声声钟鸣,在小太监的脑中回荡开。
主犯已当场自焚……
他死死盯着地面的碎石,努力睁大双眼。
因为唯有这样,才能避免凄厉的神情过于明显,避免泪水滚落。
犬齿碾破了唇肉,一股铁锈味从喉头直冲鼻腔,令他胃中翻涌,几欲作呕。
昔日的画面慢慢地自眼前浮现。
那是两个十岁左右的男童,自小被送到深山习武而躲过一场浩劫。
等知道家中出事时,所有亲人已经不见了踪迹,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宅子,以及几张冰冷冷的布告。
谋逆罪。
株连九族。
每一个字他们都认识,但拼凑在一起却怎么也读不懂了。
师父说去告御状,耳提面命不许冲动,要等他回来。
后来,终于回来了。
却是一具尸体。
据说上京的途中有个山谷,不幸失足摔了下去。
义庄四周围满了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吵吵闹闹。
他们手牵着手挤在其中,强忍着泪水不敢吱声。
师父武艺那么高强,怎么可能失足呢?
答案不言而喻。
为求自保,连认领尸首都不敢,只能远远地,冲着义庄的方向连磕了几个响头。
“这年头啊,想干什么事,且得有个依仗,俗话道,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即便是贵人家的狗,出去吠两声,都比穷人击鼓鸣冤来得有用呢!”
街边老人的一番话,令兄弟俩茅塞顿开。
只有往上爬,才能查清真相,才能在有朝一日为殷家报仇。
可是,两个小小少年,想要沾上贵字,谈何容易?
他们甚至连真名都不能用,更别提妄想着靠科举坐上高位。
到最后,仅剩一条路。
“我们抓阄,中的那个进宫净身,天下贵人那么多,皇宫里的最大,找一个厉害的主子,或许能直接帮我们翻了案!”
“好,另一个继续去习武,等时机到了,咱们里应外合!”
字条展开,上面的名字是:ᴶˢᴳ殷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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