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江蔚晚拿着绣好的虎头鞋登门侍郎府看望姐姐。
刚走到主院外,就听到姐夫何侍郎的怒骂声:“江清央,我何家要被你害惨了!”
江蔚晚心里一惊,快步冲进门,刚好看到何侍郎扬起了巴掌!
“住手!”
她快步冲上前,将江清央护在身后,惊惶地看着何侍郎:“你要做什么!姐姐她还怀着你的孩子!”
何侍郎没料到她会来,双眼森森的看着她。
半晌,他冷哼一声。
“王妃在王府也这般威风吗?想必没有,不然,我又怎会被你连累接二连三被贬!”
江蔚晚浑身一僵,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
这时,她被身后的力量轻轻一拉。
江清央又站到她身前护住她:“够了,你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别牵扯我妹妹。”
何侍郎看了江清央几秒,旋即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江清央转身拍拍江蔚晚,柔声道:“别听他胡说。”
江蔚晚却看得见姐姐眼里的疲惫和无奈,心脏处瞬间吊起千斤重坠。
离开何府,江蔚晚回了王府。
她在书房里呆了许久,最终迈步朝王府大门走去。
大门口,江蔚晚看着远处渐行渐近的马车,手心不自觉渗出汗意。
等到马车停下,江蔚晚走上前,直直跪了下去!
街道上的行人尽皆停下脚步。
萧靖北从马车上走下,冷冷的看着她。
江蔚晚将手中的请休书举过头顶,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今日,我萧江氏愿自贬为妾,还望王爷,信守承诺!”
王府大门处落针可闻。
萧靖北面色依旧冷淡,可眼里的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走到江蔚晚面前,凉薄开口:“又想逼本王?”
轻飘飘的五个字落下,江蔚晚身体猛地一颤。
下一刻,她下巴上措不及防传来骨裂般的剧痛。
萧靖北扣住她下巴,冷冷与她对视:“今时今日,你以为本王还会再被你江家人胁迫?”
他眼里的厌憎如同尖刺,狠狠扎进江蔚晚心底。
在王府门口下跪,她确有逼萧靖北的意思,可为了姐姐,她只能如此!
萧靖北甩开她的脸,转而扣住她手腕,生生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江蔚晚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萧靖北眉心微皱,江蔚晚何时这般轻了?
这念头不过一瞬,萧靖北满身怒意,毫不顾忌扯着江蔚晚进了府。
江蔚晚只能跌跌撞撞的跟着他,一直到王妃院,萧靖北将江蔚晚狠狠推进院子。
“从今日起,你老实呆在这里,少给本王在外面丢人现眼!”
江蔚晚浑身一颤,眼见萧靖北要走,还未站稳便扑上前拉住了萧靖北的衣袖。
萧靖北用力甩开她的手,神色是不加掩饰的憎恶。
江蔚晚心尖生疼,却仍不肯松手。
“王爷,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逼你娶我,恨我江家逼走了林雪舞。”
“我求你你恨我一人便好,我姐姐已有身孕,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姐夫!只要您愿意,我什么都可以做,给林雪舞赔礼道歉,甚至为奴为婢,我都可以!”
江蔚晚喉间陡然涌上腥甜,可她死死忍了下去,哀求的看着萧靖北。
萧靖北微顿,眼神讥诮。
“江家女的骨气,不过如此。”
他冷眼看着江蔚晚,讽声道:“若是江家人都像你,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江蔚晚指甲骤然掐进掌心,疼痛直刺心脏。
萧靖北看着她这幅样子,径直转身,冷冷的丢下两个字:“跟上。”
沉香阁。
江蔚晚看着眼前斗拱交错的院子,不由失神。
成婚四年,她从未踏进过萧靖北的住处,也从未想过,原来他院里,是这般模样。
原本冷肃的院墙下花团锦簇,不和谐却生机勃勃,侧方放置着一架秋千,秋千上,林雪舞衣袂飘飘。
看见萧靖北,她立时笑着迎上前:“阿北,你回来了?”
萧靖北快步走过去,牵住林雪舞的手:“大夫不是说了让你卧床静养?”
江蔚晚心里一抽。
这样寻常亲昵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萧靖北。
林雪舞柔柔一笑,看向江蔚晚:“姐姐这是?”
萧靖北淡道:“她说有愧于你,从今天起,甘愿给你为奴为婢。”
他淡薄的语气,林雪舞诧异的目光,交织化作利刃,将江蔚晚扎的千疮百孔。
萧靖北见江蔚晚不动,斥道:“还不过来,给夫人请安!”
江蔚晚浑身冰凉,犹如行尸走肉般上前,从喉间挤出声音。
“奴婢,给林夫人请安。”
寥寥几字,却仿佛抽空了她全身力气。
林雪舞笑意不减,声音放轻:“素闻姐姐琴技了得,不知可否愿意为我和王爷弹一曲‘相思曲’?”
江蔚晚猛然抬眸,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
林雪舞这是要让她,亲自歌颂他们的爱情?
萧靖北见她不动,眉心一皱。
“来人,去取古琴,让王妃献技!”
喉间的腥甜再度涌上,江蔚晚忍到身体发颤,才没有失态。
很快,古琴便放置在院中。
江蔚晚缓缓坐下,琴弦被拨动,悦耳琴音从她指间流出。
林雪舞扭头对萧靖北道:“王爷,姐姐弹得真好,若是能枕着这琴音入睡,该多幸福。”
萧靖北笑了笑:“你喜欢,便让她彻夜为你奏曲。”
说罢,他带着林雪舞去了里屋。
夜幕降下,屋内灯火通明。
萧靖北与林雪舞相拥的身影倒映在纸窗上。
江蔚晚慌忙收回视线,眼眶滚烫,指尖的剧痛更让她浑身颤抖。
可她不能停,更不敢停!
很快,她十指指腹都被割出了伤,鲜血几乎要染红整片琴面!
她的血与泪,混着滴滴落在古琴之上,无人能见,更无人能救!
翌日清晨。
萧靖北起身时,仍能听见断断续续的琴声。
他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缓步走了出去。
走入院中,他猛然顿住。
只见江蔚晚脸色苍白如纸,脊背却挺直如青松。
而她面前那把古琴血迹斑驳,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
江蔚晚鲜血淋漓的手仍在抚琴,十指连心,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了。
铮!
琴弦骤断,发出最后的绝唱。
江蔚晚望着那断了的弦怔然片刻,抬眸看向萧靖北:“王爷,这一夜抚琴,您可还满意?”
她眼底的死寂,让萧靖北陡然心里一颤。
下一刻,江蔚晚弯了腰,爆发出剧烈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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