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启四十六年,三月末,夜风中隐隐浮动着一丝丝幽香。
女子倚在窗边,她凝神望着空窗外开得正盛的一树桃花,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本是桃李年华的她,双颊凹陷,眼神无光如同垂暮,粗糙泛黄的皮肤,一身瘦骨嶙峋,在清冷的月色映照下,更是透出一股萧瑟的病弱之态。
谁又能想到她沈倾云会是国公府的嫡女,又是江侯府世子江临的正妻,正儿八经的侯府世子夫人。
“嗯~啊~老爷你轻点......讨厌~”
沈倾云本来正望着那花儿出神,寂静的院子里却突然回荡起不和谐的声音。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女子的呻吟和男子的粗喘声混杂在一起,透过墙壁传了过来,嘲讽着沈倾云的无能为力。
“那小浪蹄子真是不知羞耻,越发放肆了!她!”一旁的小丫鬟珍珠听到这声音,羞得满脸通红,想要大骂却又不知道怎么表达,看了看面色苍白的沈倾云,目光中又都是不忍,压低了声音轻唤一声:“夫人。”
沈倾云回头对她笑了笑,笑容中却都是苦涩:“无妨,习惯了。”
她的夫君江临,心里只有她的姐姐沈思思,成亲几年,不曾碰过她一次,却收用了她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红玉,以此来羞辱她。
江临恨沈倾云,可是沈倾云如何无辜。
本应无忧无虑地长大,却在出生时被奶娘换了人生,奶娘的孩子成了国公府嫡女,她却被卖到乡下。
在乡下生活了十四年,无知无识,衣着简陋,饱一顿饿一顿,每天只关心什么时候锄草,什么时候喂猪。没想到一朝登上枝头,一时的喜悦后,却是无尽的痛苦。
沈思思是养在国公府老夫人名下的,自幼备受宠爱,才貌双全。即便找回她,沈思思也依旧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对外只说是她从小在乡下养病。
而沈倾云呢,很好坐实了乡下丫头的样子。
行为粗鄙不堪,性格唯唯诺诺,大字不识。明明娘亲韩柔是当年京都数一数二的绝色,她却是气韵全失,连府里姿色妍丽的丫鬟都不如。
除了娘亲欢迎她,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鄙夷和嫌弃。
她逐渐变得更加自卑、怯懦,甚至从心底生出了不甘、嫉妒和怨恨。
她想哭,她的命不该是这样!
可无论怎么努力,她也得不到一丝的赞赏,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把她找回来?
国公府嫡女和侯府世子江临本定下娃娃亲,如今沈倾云回来了,这定亲对象自然也变成了她。
江临虽然不愿,不知为何,还是答应如约娶她。
她心中是欢喜的,终于在迷茫的日子里,抓住了一丝希望。
她知道江临喜欢的是沈思思那样的才女,所以她拼命练习琴棋书画。她也知道江临心中的不满,因此不管他如何冷漠,她只觉得自己不够好,希望能够通过她的努力日久生情。
她亲手做的饭菜,江临从来不吃。
她亲手缝制的衣裳,隔日就穿在江临身边小厮的身上。
她努力学会的倾城舞,只得来他一句:“东施效颦、矫揉造作,不如思思万分之一。”
.......
江临唯一一次主动踏进她的房子,却是为了要钱。
她眼巴巴地掏出她嫁妆里的房产地契,也没有换来笑脸,只能揉着帕子小心翼翼地问:“夫君,你最近很缺钱吗?”
江临一脸的理所当然:“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的嫁妆本来就应该是思思的,如今我也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说罢,甩袖离去,只剩她愣在原地。
她的期盼也终于被磋磨待尽,想着这一生或许就在这庭院中孤寂着死去吧。
可随着娘亲的去世,将军府的倒台,沈倾云在侯府的日子也就日渐艰难,江候夫人早有不满,更是变了法的磋磨她。
府里谁都知道她被世子厌弃,哪怕是个丫鬟婆子,也能来她的院子踩一脚。
平日里吃的都是残羹剩菜,连侯府看门的黄狗都不如,冬日里只有少的可怜的炭火,一烧满屋的烟尘还不够用。即便是得了风寒,不过也是靠着几碗姜汤硬挺了过去。
她被困在这院子里,受尽冷眼,暗无天日。
良久,沈倾云也只能暗自叹息。
“珍珠,只是可怜了你,跟着我受苦。”
沈倾云望着珍珠,明明是大丫鬟,但裙子灰败,穿着甚至不如府里洗扫房的婆子。
珍珠却一脸认真摇了摇头说:“夫人,如果当初不是你,我早就死了,我愿意伺候你一辈子。”
沈倾云正欲再说,却被一声笑声所打断。
来人是红玉,她脸上还带着完事后妩媚的红晕,凌乱的衣裳刻意露出了脖子上的红痕,一脸娇笑着开口:“珍珠,侯爷说要把你许配给王管事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以后你可不用待在这里了。”
珍珠听罢,一脸苍白,颤抖着说不出话。
王管事的年龄都可以做珍珠的父亲了,更别说他前头娶了两个,皆是被凌虐而死。
沈倾云闻言,手紧紧抓着衣角,因为愤怒的忍耐肩骨突出,好像骷髅架子,手指掐进掌心,扣得生疼。珍珠是无辜的,为何连她也不被放过!
她一把推开了红玉,在红玉和珍珠的惊呼声中闯出了院门。
奇怪的是,今夜府中并没有多少守夜的下人,因此也没人拦住她,沈倾云本想往江临的院子去,却在一池塘边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正吻着怀中的女子难舍难分,那女子一身黑色的斗篷,整个人柔弱地靠在江临身上,抬起脸来,却是沈思思。
沈倾云惊讶地停下脚步,沈思思已经嫁给了三皇子,怎么会在这里夜会江临,还抱在一起!
沈思思也发现了沈倾云,她惊呼着揪住了江临的手臂:“被她看到了,怎么办!”
沈倾云还未有所反应,便看到江临面色阴沉地飞身过来,随即她感觉到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江临推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扑通。”
刺骨的湖水淹没了沈倾云,她不断挣扎,却最终在窒息中痛苦地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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