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瑶看着病床上虚弱的母亲,心情压抑。
“生病了为什么不说?”
易母轻声道:“小毛病而已,没事……”
“卵巢癌三期还说没事?”易瑶嗓音微涩,透着几缕没能控制住的情绪,“去年体检难道没查出倪端吗。”
易母顿了顿,垂下眼睑:“去年你给我买的体检,我没做。”
刹那间,整间病房陷入了沉默。
医生走了进来,建议易母立即住院接受治疗,但被她不假思索拒绝。
“不住院,我等下还得回家给你弟做饭。”
易瑶拗不过母亲,只能在输液后陪她一起回家。
客厅内,瘦小的易子晏正过静静用画笔在白纸上勾勒着他眼中的世界。
听到动静,他条件反射地要往房间躲。
“子晏,你姐回来了!”易母大声说道。
易瑶朝前走去,抬手轻轻揉了揉易子晏的脑袋。
十三岁的少年,没有上过一天学,却是个天才小画家。
只要是他想画的东西,一定能栩栩如生出现在画纸上。
“姐姐。”易子晏仰头看着易瑶,清澈的眸底有星光闪烁。
吃饭时间。
易母给易瑶夹了个大鸡腿后,开始给易子晏喂饭。
易瑶看着她鬓角日渐发白的发丝,轻声道:“搬去市里跟我一起住吧。”
易母手一顿,随即摇了摇头:“医生说了,你弟不能离开熟悉的环境,否则病情会恶化。”
“那你怎么办?”易瑶忍不住问道。
易母转头看向她,微微沧桑的眼眸透着几缕悲寂。
“妈不要紧……妈担心的以后走了,你弟怎么办?”
一句颤巍的话,让易瑶心头一阵沉闷。
易子晏身边不能离开人,以后如何是好,她毫无头绪。
第二天。
易瑶将易母要服用的药都用便利贴整理好,准备回桐城。
“记得按时吃药,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要为易子晏考虑。”
说到这里,她又顿了顿:“毕竟,他离不开你。”
从县城回市里的大巴车上,易瑶的心始终都平静不下来。
她将母亲的病历资料发给了院里关系较好的一个妇科医生,希望能有一线希望。
纵使父母离异后她被判给了父亲,这些年母女俩的关系也极为生疏,但血浓于水的亲情胜过一切。
晚上,易瑶在急诊室值夜班。
凌晨一点半,一个腹痛病人被紧急送来了急诊科。
易瑶正要给患者做全面检查,蓦地看到一身便服的厉祐城奔了过来。
“急性阑尾炎,马上安排手术通道!”
厉祐城将自己的省医院工作证拿给医护人员看,语气略微急切。
易瑶微微诧异,垂眸看了眼病历本上的名字,蓦地明白了什么。
病床上的女人,是江婠。
易瑶来不及多想,立马让护士去做术前准备。
一个小时后,江婠安全从手术室出来。
一直守在走廊上的厉祐城立即走向病床,眉眼间的担忧和关怀看得易瑶微微恍惚。
曾经,他也在她的病床前这般嘘寒问暖过。
但今夕非彼,他所有的好和温柔,都已经给了另一个人。
与厉祐城江婠同行的一个男人走了过来,给易瑶递了杯茶:“医生,谢谢你。”
易瑶回过神,认出他是上次在省医院将自己认错的人。
“特殊情况,应该的。”她淡淡一笑。
病房内,厉祐城悉心给江婠喂药的一幕,温馨如画。
“厉医生对阿婠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两人青梅竹马形影不离……要不是大学那几年阿婠出国留学,他们俩应该早就结婚了。”
男人一句话,让易瑶呼吸紧滞,大脑也跟着一片空白。
青梅竹马,形影不离——
易瑶想起了那年厉祐城醉酒说过的话“你长得像我的女朋友”,又想起了曾经厉祐城给自己发消息,时不时会把名字打错。
他的手机输入法内,‘阿婠’排第一,‘阿晚’排第二。
原来她曾以为的甜蜜,不过是一场空。
自己,才是那个替身。
易瑶心底涌上一抹无边的荒唐。
前几天收到厉祐城结婚请柬时,她还误以为他找了个与自己相似的替身。
现在看来,她又凭什么那样认为?
种种真相摆在眼前,都是刺目的存在。
易瑶转身朝自己的诊室走去,眼眶涩红。
“哗啦——”
她拧开水龙头冲刷着脸,想让自己保持冷静。
凉水刺骨,大脑却依旧昏沉。
过往和厉祐城在一起的每一幅画面,一帧帧在脑海中浮现。
曾经的每一次感动,现在回忆起来都是讽刺。
不管是最初的雨下撑伞,还是往后的早安晚安,每一幕都成了扎在易瑶心头的刺。
痛,不言而喻。
“叩叩叩”诊室外传来敲门声。
厉祐城走了进来,看着正拿毛巾擦脸的易瑶,眸光涌动。
“刚才谢谢你。”他沉声道。
易瑶攥紧毛巾,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
“除了这几个字,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当曾经的美好成了鲜血淋漓的存在,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厉祐城看着她,眉眼闪过一抹复杂。
“你想听什么。”
易瑶顿了顿,一字一顿道:“江婠。”
厉祐城微怔,随即沉默着没有说话。
狭小的诊室,气氛骤然压抑。
“她……”
厉祐城正要说话,诊室外面传来了护士的声音。
“易医生,又来了急诊病人!”
易瑶微顿,立即起身整理好身上的白大褂。
身为医生,她知道孰轻孰重。
临到厉祐城身侧,她哑声道:“记住,你还欠我一个回答。”
说完,她便走了出去。
忙完后,已经是凌晨四点半。
值班护士告诉易瑶,厉祐城带着江婠转院回了省医院。
易瑶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应。
走了也好,至少不会让她看一次伤一次。
往后的日子,易瑶继续忙碌工作。
这天,妇科医生张雯来找她。
“你妈的情况一定要住院治疗,不然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张雯凝重的口吻,让易瑶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她知道母亲情况不容乐ʄɛɨ观,但没料到会这般严峻。
来不及更多思索,易瑶匆匆收拾了一番家里,专门整理出来一个小房间给易子晏做画室。
随即她给母亲打电话说出自己的安排:“你现在收拾东西,我马上来接你们。”
“可是,妈担心你弟……”易母还是有所顾忌。
“我会照顾好他。”易瑶沉声道。
看似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是承诺,也是责任。
易瑶坐车赶回县城,将易母和易子晏带了回家。
莱茵小区。
易子晏一开始紧紧依偎在易母身侧,像受惊的小猫。
但他在看到客厅墙壁上贴着很多他们母子姐弟三人的合影,尤其是小小画室内满是他的亲笔画,忌惮的心情渐渐平缓下来。
看到易子晏对新环境并不排斥,易母悬着的心也逐渐放松。
易瑶给易子晏准备好电话手表后,立即带着母亲去医院办理住院手续。
换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易母这些天强撑的坚强微微决堤。
她拉着易瑶的手,两眼泛泪:“小瑶,妈对不起你。”
易瑶身体一僵,眸底的情绪微微起伏。
这句话,她等了十三年。
曾经她在心底怨过恨过,为何当年母亲离婚后,要把她丢给家暴的父亲。
“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易瑶哑声开口,蜷紧了手。
横隔心底多年的伤痛,始终是她跨不过的一道坎。
“当年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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