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燃竭力压下喉间的咳嗽,目光落向九龙座上一身玄色龙袍的秦景川。
年前,丘兹突然大举进犯,被大秦精兵退敌百里之外。
今日便是丘兹使者来访,自是为了和谈之事。
礼乐声响起,一行人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位二八年华的美貌女子,眉目不见怯畏,自有一股明媚大方。
沈雨燃眸色一怔。
这副模样……倒像极了刚与秦景川成婚时的她。
她不由得看向秦景川。
男人眼底掠过抹讶异,停住了饮酒的动作。
殿前,使者行礼:“今日向秦皇献上我丘兹最尊贵的公主乌兰绮,以示丘兹之诚意。”
沈雨燃浑身一震,握紧了杯子。
秦景川笑道:“此乃本皇之幸。”
遥遥举起杯子:“今后大秦与丘兹世代交好,再不起刀兵。”
群臣山呼万岁。
沈雨燃端起酒杯送至唇边,抬起的衣袖挡住了脸上的落寞。
宴后。
凤藻宫。
沈雨燃看向桌上亲手做的糕点,本来是给秦景川预备的。
今日中秋,按例应是她侍寝的日子……
沈雨燃抬眸,正好看到天上的圆月。
“但愿人长久……”
她情不自禁地喃喃,心口微凉。
侍女云枝正想安慰,突听宫人通报:“皇上驾到!”
沈雨燃微怔,旋即跪下:“恭迎皇上圣安。”
秦景川绣着金线的墨袍下摆从她眼前掠过,没有停留。
沈雨燃心间涌上涩意。
曾几何时,秦景川也会亲手将她扶起,嗓音秦柔:“昭昭不必行礼。”
昭昭是她的闺名。
可她已经想不起来秦景川上次唤她昭昭是什么时候了。
秦景川坐在榻上:“皇后起来吧。”
视线掠过桌上的糕点,他却仿佛没看见:“今日事务繁杂,朕来得略晚,以后不会了。”
沈雨燃喉间微涩:“皇上国事为重,不必特意过来。”
闻言,秦景川皱眉:“还在生气?”
沈雨燃垂眸掩去眼底神色:“臣妾不敢。”
生气?她怎么敢?
哪怕两年前她才刚知晓秦景川不过是利用她给夺嫡之路增加筹码。
年少的相知相爱……尽是算计!
她更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将她卷入棋局的人……
沉默间,秦景川上前牵住她的手:“你是朕的结发妻子,朕不会亏待你。”
沈雨燃抬起眼,正好对上秦景川的眼神。
昔日年少的秦情已经全然消失,只剩下一片冷漠。
秦景川揽住她的腰身,往内室走去。
烛光摇曳,一刻贪欢。
半夜时分,沈雨燃猛地被惊雷吓醒。
身旁的被褥冰冷,秦景川已经不见了。
她心中一慌,掀起被子下榻。
转过垂花门时,就见秦景川已经理好冠服,正由贴身宫人给他系上玉坠。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冰冷:“记得给皇后备好避子汤。”
第二章
天色微明时,避子汤送到了沈雨燃的面前。
她凝着那黑色的药汁,端了起来。
入口丝丝甜味,沈雨燃却觉得那是她喝过最苦的药。
宫人收了碗:“皇上真是看重娘娘,连一碗安神药都要亲自吩咐御医呢。”
沈雨燃喉间涌起腥意:“是啊……真好……”
屏退了下人,沈雨燃倒在了榻上,暗中招来太医。
太医把完脉,眉头紧锁:“娘娘,您忧思过度,身子早已油尽灯枯……”
沈雨燃心已了然,缓缓闭上眼。
“皇上事务繁杂,不必告诉他。”
“是。”
这一病就病了一个月。
秦景川再未踏进过凤藻宫。
沈雨燃也总是盼着他来,又不盼着他来。
云枝十分不忿地数着秦景川如今有多宠爱乌兰绮。
沈雨燃捂住嘴将剧烈的咳嗽压住:“皇上刚登基两年,边疆不稳,宠幸乌兰公主也是为了大秦安定。”
她还是忍不住为他辩解。
这时,宫人大声唱喏:“乌兰公主到!”
乌兰绮走了进来:“请娘娘安。”
“不必多礼。”
沈雨燃这些日子虽然病着,却还是亲自操持乌兰绮入宫的事宜。
因此乌兰绮很喜欢往凤藻宫跑。
时间长了,她们感情越来越深,说了很多心里话。
“娘娘,唯有你是这宫里对我最好的人了。”
乌兰绮坐在沈雨燃身侧,由衷地说:“其他的人因我是异族,都不喜欢我,我想回丘兹了。”
沈雨燃苦笑了一下。
因为她是皇后,她只能贤良淑德。
“你如今皇上的心尖宠,难免有些风言风语,你不必理会。”
乌兰绮看向沈雨燃:“你是皇上的结发妻子,为什么他不宠着你呢?”
沈雨燃心口一刺,哑口无言。
秦景川对她的冷漠和疏离,连这个入宫短短一月的异族公主都看出来了。
乌兰绮像是注意她的失落,忙道歉:“是我失言了。”
沈雨燃淡淡笑着:“无碍。”
可这话还是在心里扎了根,每每触及都是疼。
转眼到了深秋。
她身体愈发消瘦下去,整晚地咳嗽。
几日后,太医给她请脉时,顺嘴提了一句秦景川最近有些不思饮食。
沈雨燃便想去御花园采些桂花,给秦景川做桂花糕。
还没走近,就听到了乌兰绮的声音:“川哥哥,我想要最上面那株花。”
秦景川秦柔回应:“好,我给你摘。”
沈雨燃心口像是被利刃洞穿,闷声咳嗽起来。
当年大婚之夜,秦景川拉着她的手,“王爷给别人叫,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川哥哥,可好?”
这才几年……
那边,秦景川无意中侧头,正好看到了脸色苍白的沈雨燃。
四目相对。
秦景川顿住片刻,朝着她走近:“身体还没好,怎么过来了?”
沈雨燃屈身敛眸,假装不在意他们方才的秦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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