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凝木然抬头看着他,轻声问:“阮时念死了?”
江山青身体一震,忍不住开口:“一切没有结果之前,还请林小姐慎言!”
林雪凝扫了他一眼,到底是没再说什么,跟着江山青离开了霍氏。
另一边,霍闲飞将车停在市中心医院。
看着那成片的雪白大楼,他心里无端冒出寒意。
在车旁站了很久,他才抬脚往里走。
一楼门诊部。
人来人往,霍闲飞什么都没想,径直走到一个窗口。
里面的护士朝霍闲飞问道:“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霍闲飞面无表情的开口。
“有人说,我老婆在这里。”
一句没头没脑让人根本理解不了的话。
护士眼神微变,再度问:“好的,麻烦请您提供家属的姓名,我帮您查一下。”
“阮时念。”
一分钟后,护士脸色沉重。
“你是阮时念女士的家属?”
霍闲飞骤然攥紧了手,他嗓音发紧:“嗯。”
“阮时念女士,已于今天上午十一点二十七分宣告死亡。”护士抬起头,看向霍闲飞的目光带着几分怀疑,道:“你说,她是你老婆?”
霍闲飞迎着她的目光,身子晃了几晃。
他俯身,直直的看着那护士,吐出的字仿佛夹带着冰碴:“你……说什么?”
护士不耐烦将一张纸拍在窗口柜台。
“喏,自己拿去看,阮时念在我们医院治疗了好几天也没见你,人都死了你在这里问!”
霍闲飞的目光落在那张黑字白纸上。
阮时念的死亡确诊单。
======第12章======
深夜,霍闲飞坐在家里,亮堂的吊顶灯将客厅照的纤毫毕现。
也显得这个曾被他当作家的地方愈加冷清。
霍闲飞面前摆着那张死亡确诊单,耳边回荡的,却是护士最后的那句话。
“尸体?被阮时念女士的朋友带走了,不在我们医院。”
唐清珠的能耐他清楚,是个精英女强人,可没本事联合医院一起骗他。
所以,眼前这张死亡确诊单大概率是真的。
空气中的寂静无端让人头皮发麻。
霍闲飞猛地打了个冷战。
从下午看到阮时念的遗像开始,霍闲飞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就断了。
之后的行事,完全是依靠本能。
有这样一种反应,是你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霍闲飞的时间,仿佛停留在看到阮时念那双带着笑意的眼那一瞬。
直到现在。
他陡然动作急切的拿起手机,向来理智的人,连找阮时念的电话都找了好几分钟。
霍闲飞按下拨号键,那边依旧是冰冷的机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一遍又一遍,电话那边的机械音不厌其烦的重复着。8
霍闲飞牙关咬的咯吱作响,声音断断续续不成句。
“苏苏……接电话,别不接……”
“阮时念,别玩我了,这样的游戏不好玩。”
“阮时念!”
每一次喊出阮时念的名字,霍闲飞的眼圈便红上一分,最后几欲要滴出血来!
不知道拨通了多少次,不知道念了多少句。
那个名字在嘴边转来转去,却再也得不到应答了。
最后一次拨通,屏幕闪了闪,然后彻底归于沉寂,竟是没电了。
霍闲飞看着那漆黑一片的屏幕,颓然朝后一靠。
阮时念,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过的!
刺目的灯光如同水银宣泄,冲进霍闲飞的眼球。
让他眼睛骤然发胀。
他不自觉的闭上了眼,可阮时念的脸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霍闲飞静静的靠在那里,平坦的胸膛,甚至看不出什么起伏。
恍若一尊遗落世间多年的石塑。
这时,门被敲响,霍闲飞猛然睁开眼睛。
阮时念,你回来找我了是不是?
他从沙发上起身,踉跄着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止行,抱歉不请自来,我很担心你。”
冰冷从门把手透过霍闲飞的手掌,直直钻进心里。
他站在门口,身形半分未动,看向一脸担忧的林雪凝,眼神冰冷。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这里你不许来。”
他语气平常,可林雪凝知道,他生气了,顿时心里一慌。
“止行,对不起,我打不通你电话,我不是故意的,我……”
“给我滚!”霍闲飞如同一只被人侵入领地的雄狮暴怒出声,“这是我跟阮时念的房子,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出现在这里!”
林雪凝浑身的血都好似凝住了,她不由自主退后一步,眼中蓄着不可置信。
“……对不起,我马上离开。”
没等林雪凝转身,霍闲飞‘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止不住的喘着粗气。
这些年,他在外面玩的再无法无天,也从来没允许过任何人来这里找阮时念。
这是他们的婚房,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们一起置办的。
外面的温柔乡再好,也抵不过这一处安宁港。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忍心将阮时念一人丢在港口,永无止境的等他回来?
霍闲飞蹲下身子,高大的身形蜷成一团。
蓦的,从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致悲恸的呜咽。
从今以后,山河远阔,清风万里,他的槁苏暍醒,再也回不来了。
======第13章======
整整三天,霍闲飞都没去公司,那场发布会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因为发布会上发生的事情,霍氏的股价都跌了不少。
董事会已经对霍闲飞提出不满了,但在这种紧要关头,当事人竟然不在公司!
最后,江山青是在ENR会所找到他的。
看到霍闲飞的那一瞬,江山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来一丝不苟的人,下巴上胡子拉碴,身上的衬衣皱皱巴巴,散发着难闻的酒味。
霍闲飞眯着一双醉眼看他,语调随意:“江山青,你是来陪我喝酒的吗?”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桌上的酒瓶。
“但是酒没了,你想喝,我再让侍应生拿。”
“你坐,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不如一起放个假,不醉不归。”
江山青看着他,沉默两秒,闷声开口:“霍总,唐小姐送来请柬,邀您参加……葬礼。”
包厢内骤然沉寂。
江山青没说是谁的葬礼,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霍闲飞坐直身子,眼中醉意仍在,神思却清明许多。
他突然开口:“你说,阮时念怎么会死呢?”
“她明明那么坚强,明明是所有人都称赞的铁娘子,明明忍了这么久,为什么要寻死?江山青,你说她是不是傻,我可以让她后半生安枕无忧,她为什么要死啊?”
江山青放在身侧的手捏紧,不长的指甲狠狠陷入肉里。
他看着霍闲飞,轻声道:“可能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可能她觉得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霍闲飞掀起眼皮看向他,道:“你也在怪我是不是?”
“我只是个助理,从来没有质疑上司的习惯。”1
霍闲飞定定看了他许久,才道:“给唐清珠回电话,阮时念是我的妻子,她的后事,只能让我准备。”
江山青抿了抿唇,还是应下。
另一边,唐清珠得到江山青的回复,气的浑身发抖。
“这个渣男,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啊!出轨成性的时候没想过阮时念是他的妻子,这会想起来了!”
叶辞坐在一边,淡声道:“从法律层面来说,霍闲飞说的也没错。”
“他没有资格!”
叶辞起身,轻轻拍了拍唐清珠的肩膀。
“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肯相信苏苏死了,否则,他永远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叶辞眸色闪动。
“对付他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知道,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唐清珠迟疑再三,才给江山青回了电话。
“既然霍闲飞非要如此,我也没有理由拒绝,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一个小时后。”
城郊殡仪馆。
霍闲飞换下了衬衫,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衬衣西裤,从车上走下。
他看向唐清珠:“阮时念呢?”
唐清珠冷笑一声。
“怎么,霍大总裁,拉人的车都不愿意派?难不成让苏苏跟你坐车回去?”
霍闲飞下颌线紧绷:“有何不可。”
“霍闲飞,你少在这里发疯!你要是这样,那我说什么也不会让苏苏跟你走。”
霍闲飞还要开口,就见江山青从远处跑过来。
“唐小姐,车子我们准备好了,我们总裁有些伤心过度,行事不当,还请见谅。”
他态度诚恳,唐清珠也没理由对他发脾气,往旁边走了一步,让开了路。
江山青如释重负,霍闲飞却率先抬脚往殡仪馆里走了。
他连忙招呼抬棺人跟上。
霍闲飞刚踏进门,就觉得温度瞬间低了下去。
他看着屋内唯一一口水晶棺,心脏如同吊在半空,晃荡着没有落点,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江山青小声开口:“霍总……”
霍闲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了棺前。
他一垂眸,便看见阮时念那张紧闭双眼毫无血色的脸。
他胸腔内的心脏好像在此刻停止了跳动。
一股腥甜骤然涌上喉间,连唇色都苍白不已。
霍闲飞生生压下那股腥甜,目光缱绻的停留在阮时念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