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话自然是慕长衡的试探之语。
但唐知璃果真聪明得足够通透。
或许也正是如此，无论是对于自己，还是皇帝，她从没真正想要依附谁。
从皇帝的只言片语中，慕长衡已经知晓，唐知璃没透露给他关于慕家太多的东西。
也许，皇帝也是觉察到这一点，才会褫夺她的身份，是教训，也是警告。
想到这，慕长衡不知怎么，心尖宛如被针尖刺入，有些浅淡细密的疼。
他歇了试探心思，直接了当道：“他让你监视慕家，事成以后，恢复你的公主身份。”
皇帝说出这些话，唐知璃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她父皇这次怕是要失算了。
她现在自身难保，能保住唐家江山维持目前的表面和平，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贡献。
她眼中出现一抹沧桑又敛去，抬眸望向慕长衡。
“我父皇都给我下达命令了，那换回来之后，你会杀了我吗？”
慕长衡看着那双尽是笑意的眼，心中一凛。
因为他们俩现在尴尬的身份，很多消息他必须让唐知璃替他传达，虽尽力不让她接触隐秘，可她知晓的已经足够多。8
他沉默良久。
就在唐知璃笑意渐渐淡去时，他沉声开口：“不会。”
大不了，将她一辈子囚在身边。
唐知璃也笑：“我信你。”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内自有一番思虑。
慕长衡刚才的犹豫已经让她有了答案，她不能将希望寄托于慕长衡的君子协定上，她得为自己谋划一条后路了。
对面，慕长衡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唐知璃，这次若是我们俩没有换魂，你没了公主身份之后，原本打算做些什么？一直在慕家这么深居简出的待着？”
唐知璃一怔，托腮想了想后看向慕长衡意味深长地一笑：“若是没这一出，我大概早就死在你那好表妹手上，或许，还会落一个九公主自作自受，不堪打击，悬梁自尽的名声。”
一听这话，慕长衡回到换魂那一夜，那被白绫勒住的窒息感又涌上。
眼前浮现出白云倾那怨毒扭曲的神情和阴森的声音。
“唐知璃，去死吧！”
慕长衡回神，那天之后，白云倾一直称病没再出现。
而慕长衡也在病愈回到慕家没多久便吩咐手下暗卫去查这个一直被他忽略的，柔柔弱弱的表妹。
他按下纷乱思绪，又看向唐知璃。
“白云倾的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唐知璃不以为意地点点头。
毕竟人家才是情深义重的表兄妹，就算查出白云倾想杀了她又能怎么样呢？
待此番事情结束，新仇旧恨，她自然会亲手算。
两人回到慕家，唐知璃回到房中休息。
慕长衡独自一人站在院中，看着那漫天星辰，想着白日里那些事，先是皇帝的话，再是唐知璃，最后落在唐知璃笑着说我信你那场景。
突然，他感觉身后有人靠近。
慕长衡皱着眉转身，便看见了两个拿着木棍走近的小厮。
“你们想干什么？”
那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将那木棍狠狠向他砸来。
半晌后，院中。
被叫醒的唐知璃打了个哈欠，看着面前两个鼻青脸肿的人。
起床气还未消散的她微眯着眼眸问道：“想死还是想活？”
那两人疯狂磕头：“世子，不关我们的事，奴才们也是听命行事，求您饶我们一命……”
唐知璃瞥了眼一旁的慕长衡，笑道：“你猜是听谁的命？”
慕长衡冷着脸没说话，这是在慕家，外人绝不可能轻易混入。
唐知璃伸了个懒腰：“看来，得委屈一下你了。”
慕长衡蹙眉反问：“我？”
“有些话，当然要男人不在时，才更容易说出口。”唐知璃一挑眉，又饶有兴味地补充，“或许，你还可以得到更多你意想不到的消息。”
说完，她歪头看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人。
慕长衡明白了，这是要将计就计。
夜色渐深，白云倾焦急地在房中来回踱步。
突然，门外响起闷声闷气的声音：“夫人，我们将人带来了。”
白云倾心下落定，嘴角终于带上一抹笑意。
偏厅里，白云倾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唐知璃”，冷声吩咐：“将这贱人给我弄醒。”
冰凉的水泼到脸上，慕长衡幽幽转醒，一双眸子盛满了寒意。
白云倾温柔神色早已不在。
“唐知璃，上次算你命大，这次，我看你还怎么逃。”
慕长衡看了眼被人把守住的门口，又看了看白云倾身后四个人高马大的丫鬟，他脸滤昼色越发阴沉。
该说白云倾演技太好，还是他太过愚蠢。
竟被一个女人骗了这么多年。
他压下翻涌的怒气，平静地询问：“姜如玉的死，也是你干的？”
白云倾轻笑一声，眼神却阴戾：“她该死，一个戏子也痴心妄想进入慕家。”
慕长衡无法理解：“你若不愿，可以跟慕长衡说，他不会不顾你的意愿，怎么说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他当时只是怕唐知璃再次枉害无辜性命，才想将姜如玉纳入府中保她一条性命。
没想到，竟是害了她。
白云倾似乎觉得好笑：“哈，唐知璃你也有资格说这话？再说了，我在表哥心中最温柔不过，我怎么会嫉恨，当然只有你这恶毒的女人才会做出这种事。”
说着，她想起了什么似的，捂住嘴笑得开怀：“那一巴掌的滋味可还记得？”
回忆起白云倾当时虚情假意的喟叹，而自己还因为她打了唐知璃一耳光，慕长衡更觉嘲讽，肺腑如火烧一般。
之前每一次唐知璃与白云倾起冲突，他总是无条件站在白云倾这边。
唐知璃的眼神从一次次失望变得绝望，直至最后变得凉薄起来。
毫不知晓的白云倾还在火上浇油：“表哥心里只有我，待你死后，我会成为表哥的妻子，然后生下属于我们的孩子，你就与你那短命的孩儿，一起做孤魂野鬼吧！”
慕长衡心神一震，眼眸赤红起来：“景儿的死，果真与你有关？”
白云倾被吓了一跳，狠狠一耳光甩过去。
慕长衡侧头躲开，就见白云倾胸口起伏不停，恶狠狠地瞪着他。
“那又怎么样，只有我才有资格生下慕家的继承人。”
慕长衡的心一点一点凉下去，像是坠入深海，无法呼吸。
轰隆——
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
白云倾抬眸往外看去，瞳孔瞬间放大，脸色煞白。
她声音都颤抖起来：“表……表哥……”
唐知璃早就有所预料，此时亲耳听到，反应竟不如慕长衡剧烈。
她淡漠地扫过白云倾，宛如看一个死人。
白云倾哭着向唐知璃扑过去：“不是这样的，表哥你听我解释……”
唐知璃利落地绕过她，双手环抱问慕长衡：“怎么处理？”
慕长衡已经挣开绳索，一双眼睛里翻涌着想要毁天灭地的戾色。
他看一眼白云倾，冷沉沉地道：“先将白云倾关起来，剩下的人，全部押入慕家地牢。”
唐知璃一摆手，那些侍卫便开始动起手来。
白云倾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声音变得尖利：“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才是一家人，你为什么要听这女人的？”
唐知璃抠了抠耳朵，觉得刺耳。
她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
若是别人，此刻怕已经血溅三尺了。
果然是一家人呐，就算知道慕景是白云倾害死的，慕长衡还是选择手下留情。
唐知璃对着门外侍卫吩咐道：“将这院子围起来，不许任何人接近。”
说完，她往外走去，白云倾还想扑过来，却是被人一把拦住。
又哭又叫无果后，她软软晕倒过去。
不过唐知璃和慕长衡却是谁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两人并肩往外行去。
一路无话地回到慕长衡院中，唐知璃才神色冷冽地开口：“虽说这是你慕家的家事我无权置喙，但我只问一句，景儿就这么白死了吗？”
慕长衡眼眸一沉，低声道：“她身后是白家还有我母亲，现在还不能死。”
唐知璃嗤笑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