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教学楼的时候,我还是没出息地哭了。
边哭我边拉黑了李铮的所有联系方式。
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彻底地放弃了我,留下的不仅仅是难过,还有一种不被选择的背叛感。
就在我抽泣的时候,一张纸巾递到我面前。
冰雪微融般的声音响起:
「擦擦吧。」
我红着眼狼狈抬头,却看到一双白皙修长的手,顺着向上,是祁晏那张戴着金丝眼镜的脸。
人类果然是视觉动物。
这一瞬间,所有纷乱的想法都从我大脑里消失了,我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念头。
怪不得祁晏上表白墙的次数比我吃学校食堂的次数还多,几乎天天挂在上面。
对着这一张脸,谁能不迷糊啊!
听说他爷爷还是奶奶是德国人,有四分之一的德国血统,嘴唇很薄,鼻梁精致而笔直,瞳孔带着些许的灰蓝,再加上眼皮薄而微粉,看人的时候无端带着几分凉薄的味道。
再架上一副金边眼镜,简直就是斯文败类本类。
他很自然地说:「去哪里?我送你。」
然后就掏出钥匙,街边的一辆黑色保时捷车灯亮了起来。
祁晏说什么都带着一种让人不容置疑的味道,我下意识地回道:
「岚山墓园——不是,祁学长,不用你送,我自己打车就行。」
我突然很想去看看我爸妈。
当年李铮爸妈把他放在我家,我爸妈正要带着我去游乐园,索性就带着他也一起去了。
可是回来的路上却遭遇了车祸,我家的轿车被一辆大货车直接从桥上撞进了河里!
我爸妈拼了命地打碎玻璃抱起我和李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我们送上了岸,自己却再也没能上来。
所以打那以后,李铮爸妈对我特别好,几乎把我当作女儿来看,我几乎没有一顿饭不是在他家吃的,就连上大学的行李都是他妈妈帮我收拾的,叮嘱的我的时间比叮嘱李铮的时间还要长。
我们之间有太多的羁绊。
如今他却轻易地放开,我在人世间连最后一个归处也没了。
「上车。」
祁晏没听我的。
我犹豫片刻,还是跟他上了车。
随便谁也好,现在我真的需要一个人陪在我身边。
在别人眼里,祁晏总是冷冰冰的,他不太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也没什么朋友,总是独来独往的。
但是我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
我刚跟着导师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导师那阵子很忙就把我扔给他,让他带带我。
我那时候总是傻乎乎地去找他,大到课题研究,小到在哪儿能买暖水瓶,统统地都去问他。
一开始他还有点儿烦我,总是不搭理我。
我也不懂看人眼色,还是去找他。
「祁学长,你帮我看看这个数儿,我实验结论跟这个不一样啊!
「祁学长南校的澡堂没热水了,北校的还有吗?「祁学长我带了奶茶,放在你桌上了!」
……
别人有时候还笑话我:「祁晏可是高岭之花,这些年就没人能把他拿下的,别做无用功了!」
但其实我真不是喜欢他,我就是跟雏鸟情节似的,导师让我有什么事儿就找他,我就真的有什么事儿都找他了。
后来他大概是被我缠习惯了,也没脾气了,我问什么说什么,甚至有时候我没找他,他也会老妈子似的给我操心。
这次的实验选题就是他主动地来找我帮我定的,说这个比较好出结果,到时候报告好写。
他对我真的很好。
车行驶在山路上,我咬着嘴唇哭得满脸泪水,不肯哽咽出声。
祁晏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偶尔给我递一张纸。
沈秋的墓园里草木枯萎,以往我和李铮一起来的时候没怎么觉得,现在却只觉得无边萧瑟。
我在我爸妈墓前坐了许久,想说的话很多,可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以前和李铮一起来总是絮絮叨叨个没完,我也说他也说,我告他的状,他告我的状,有时候我俩甚至会在墓碑前吵吵起来。
现在我自己坐在这儿,倒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我只是轻声道:
「爸妈,我过得挺好的,你们不用担心我,安心地去投胎吧。」
倒是祁晏临走时过来说了句话,但我当时已经走开了。
我好奇地问他:
「祁学长,你跟我爸妈说什么了?」
他瞥了我一眼,神色如常:
「我跟叔叔阿姨说,你眼光太差了,让他们有机会好好教育教育你。」
我一窒,搓了搓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
「你别吓我啊,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啊,我们赶紧下山吧!」
祁晏把我送回了家,看得出来他是个不太会安慰人的人,路上他似乎好几次想说话,最后都把话咽了回去。
直到把我送到楼下的时候,他突然叫住我。
我站在楼梯上向下看,他一身卡其色的风衣被风吹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万家灯火映进了他眼里,我突然觉得他此时的神色堪称温柔。
「何夏,」他轻声道。
「不是你的错,是他没眼光,你很好。」
我眼里蓦然涌上一阵温热的酸涩,让我几乎有些狼狈了。ÿź
原来也会有人觉得我很好。
真好。
当天晚上,李铮就给我来了电话。γž
我已经把他拉黑了,他换了手机号打过来,声音冷冷的。
「何夏,你跟祁晏一起去墓园了?」
我皱眉:「你怎么知道?」
他冷哼一声:「我看到你上了他的车,往岚山那边开了。」
「何夏,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能带别人去给叔叔阿姨上坟?!」
这些年一直是我和李铮两个人去,祁晏是我带给爸爸妈妈看的第一个人,虽然不是我有意的。
但他此刻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
我讥讽道:「我怕带你去,我爸妈会被你恶心得从棺材板里坐起来!
「李铮,你是什么东西?既然跟张欣怡在一起了就少管我的事,我带谁去见我爸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李铮有些不悦。
「你不能为了气我,随便地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到时候受伤的还是你自己!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我是怕不能跟叔叔阿姨交代!」
人的情感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三个月前,我看到李铮还会不由自主地笑出来,只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而现在,我只想亲手捅死他!
我死死地握着手机,直到手指传来不堪挤压的痛楚。
哭了太久,我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我一字一顿道:
「李铮,如果我爸知道你现在这样的话,恐怕只会后悔救了你。」
电话那边一片沉默,呼吸声却蓦然停止。
「我真希望他们当时没救你,这样的话,我起码还有一个亲人。」
说完,我没再听那边的动静,一把把电话挂上。
窗外的夜色被无数灯火驱赶开来,其实我很讨厌这样的热闹,会衬托得我更孤单得可怜。
关于我父母的死,一直是我和李铮之间禁忌的话题。
我们都默契地从来不提。
因为算起来都是一笔烂账,不知道到底是谁欠了谁。
以前我只觉得伤心,可现在我却真的希望,李铮还不如死在 8 岁那年的江水里。
好过现在这样……让我伤心。
……
我删除了和李铮有关的一切东西,他再打来电话的所有号码都拉黑。
时间长了,他也不再找我了。
我们几个月都没再见面过了,这大概是我们认识以来最久的一次。
上一次超过一个周没见面还是我高中毕业暑假的时候,和同班的几个女同学一起出去玩。
结果才出去了没几天,李铮就狂轰滥炸地开始给我打电话,让我开门。
我纳闷儿地打开了民宿的门,18 岁的李铮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风尘仆仆地背着个大包,眼睛却亮得好像一把火。
我惊了:「你怎么来了?!」
他却蛮横地一把抱住我:「谁让你出来这么久不带我的?!」
我无奈地回拥住他,满心欢喜,嘴上却嫌弃道:「你也太黏人了,以后有女朋友了可怎么办啊?」
他喘息了许久,在我耳边轻声道:
「我想你了,何夏。」
他耳朵通红,我大概也好不到哪儿去。
半晌后才用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
「我也是啊。」
我其实想过我和李铮为什么没在一起。
其实很多次我都想表白,但很奇怪的是每次都能碰到意外。
要么是他朋友突然出现,要么是被电话打断,要么是手机没电了说到一半就没说下去。
等再续上的时候,鼓起的勇气就都散了。
他大概也是这样,那封情书其实他拿出来过,但当时我有个要紧的实验,被祁晏匆匆地叫走。
那之后,他就没再提起过,我再问起他也只是敷衍过去,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大概我们之间,总是缺了一点点缘分。
那缺的一点点把我们推得越来越远,到最后终于只剩下形同陌路。
再见李铮是在同学组织的聚会上,试验成功后一组的女同学叫我们出去喝酒庆祝。
到了酒吧后,我却发现祁晏竟然也在。
他从不参加这种活动,平时总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这时候穿着黑衬衫在灯光下喝酒的样子,竟然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栗色的头发被发胶固定住,露出线条优美的额头,让他整个人都多了一丝……性感。
「坐。」
他看到我,很自然地在他身边的空位上拍了拍。
在所有人的灼热的视线中,我在他身边坐下。
「学长,你怎么也来了啊?」我有些惊讶。
他看了我一眼。
「我就只配当社畜做实验,不配出来放松一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急忙摆手:「我就是——」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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