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不起?”苏慕青喃喃,如坠冰窖。
她负了他,害他惨死。
可她也历经轮回之苦,只为能跟他再续前缘。
到头来,却只换来他一句高攀不起。
难道这就是她的报应吗?!
尖锐的疼痛从胸口迅速蔓延全身,苏慕青喉头泛起阵阵腥甜,被她强行压下。
也罢,如果这是他想要的,那她愿意祝福他!
“既然将军心意已决,那我就祝将军和未来的夫人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秦元诩闻言,下颌猛然收紧,起身抱拳:“臣多谢公主。”
说完,他转身离去,翻飞的袍角映红了苏慕青的眼。
苏慕青心痛如绞,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摔倒在地。
“来人!救公主!”
急促的呼喊令秦元诩脚步一滞,他自幼习武,耳力惊人,自然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
胸口处有什么东西躁动着要喷薄而出,他握紧双拳,眼神复杂。
秦元诩,不要对她心软,你忘了上一世她是怎么对你的吗?
这个女人惯会做戏,难道你还要继续被她耍得团团转?!
秦元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他决然离去,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苏慕青昏迷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他决绝的背影。
他真的,不要她了!
……
苏慕青做了一个梦,梦中光怪陆离。
一会是秦元诩七孔流血,惨死在她面前。
一会是他冷着脸:“公主金枝玉叶,臣高攀不起。”
她想叫住他,却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口。
混沌中,国师上辈子说过的话再次响起。
“公主,如若有幸再见将军,他若不能释怀,见一次,你的心会痛一次,直到疼痛而死……”
苏慕青苦笑,原来被心爱之人厌弃是这般痛不欲生。
那他上辈子被一剑穿心而死,该有多痛?
不知睡了多久,苏慕青终于醒来,却被满室的红色刺得睁不开眼。
玲珑眼喜极而泣:“公主,你可算醒了!”
“这都是怎么回事?”苏慕青喉咙干的冒火,声音嘶哑。
玲珑擦去眼泪:“公主您昏迷了整整七天,太医束手无策,还是九皇子想到了冲喜的办法,求陛下将您许配给了护国大将军。”
“什么?”苏慕青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皇兄他竟然,让秦元诩给她冲喜?
他那般心高气傲,如此岂不是更加讨厌她了?!
玲珑点头:“多亏九皇子英明,您看今天刚到将军府公主您就醒了!”
“我们现在在将军府?”苏慕青大惊。
“正是。”回答她的,不是玲珑,而是推门而入的男人。
秦元诩神色冰冷,一步一步走向苏慕青。
他每走一步,苏慕青的心就沉上一分,她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中翻腾的恨意。
秦元诩在床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床上的女人:“如此,公主可满意了?”
“元诩……”苏慕青想要解释,却被男人眼中的寒意逼退。
秦元诩看向一旁的玲珑:“出去!”
玲珑下意识想拒绝,却畏惧秦元诩的威势,站在一旁,犹豫不决。
“玲珑,你先出去。”苏慕青淡淡的开口。
苏慕青知道,这个男人一定是误会她了。
待人走后,她不顾身体上的不适,强行起身:“元诩,你听我说。”
“这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什么都不知道。”秦元诩忽然接过了她的话。
“你知道?”苏慕青嘶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
秦元诩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公主觉得,我信吗?”
苏慕青心中一紧,解释的话脱口而出:“元诩,你相信我,这绝对不是我的本意,我可以进宫去向父皇解释,求他收回成命。”
“公主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自古君无戏言,公主这么做,是想让我们秦家上下都死无葬身之地吗?”
他的话像是一把刀,毫不留情的插进苏慕青的心脏,痛得她几乎直不起腰来。
苏慕青连连摇头:“我不是……啊!”
话还没说完,秦元诩猛然将人抱起,丢在床榻上,随即覆了上去。
“元诩,你……”苏慕青吓了一跳,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她知道,秦元诩并没有消除对她的误会,他眼中浓重的失望和厌恶深深的刺痛了她。
可是即便是如此,她也没有推开他的勇气。
因为,她根本不想推开他……
放下纱帐的瞬间,秦元诩的余光扫过房门,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他知道,在婚房的门外,九皇子苏晟安的人正守在外面。
想到上一世,他恨不得能立刻冲到宫中去杀了这个卑鄙小人。
可是,现在还不是他动手的时候,他需要麻痹对手,蛰伏等候时机,届时一击必中!
秦元诩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女人,她那么美,一如当年。
可是,在见识了她所有的冷漠无情之后,他又如何能够说服自己放下过去?!
秦元诩眯起眼睛,俯身吻住了苏慕青,犹如狂风暴雨,几乎要将身下的女人溺毙。
他们曾那么熟悉对方的身体,以往的每一次,秦元诩都极尽温柔,让苏慕青一次次在他的怀中融化。
可是这次,秦元诩就像故意折磨她似的,没有丝毫怜香惜玉。
剧烈的疼痛让苏慕青忍不住叫出声来,却在对上男人嘲讽的目光时,用力咬紧双唇。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秦元诩心中一痛,抚慰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却在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秦元诩,你不能心软,你为什么还会心疼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这点疼算什么,她如今所承受的疼痛,远不及你当初的万分之一!
……
直到结束,苏慕青一直闭着眼睛,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公主可还满意?”男人冷漠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
苏慕青的心沉了下去,仍紧闭着双眼不肯睁开。
只要闭着眼睛,她就看不到他残忍的脸。
她从不知道,这事竟是如此疼痛,疼的她仿佛被硬生生批成了两半。
上辈子,他待她如珠如玉,温柔至极。
可是这次,他的粗暴成了她挥之不去的阴影。
原来他,是如此厌恶她。
秦元诩眯起眼睛,毫不怜惜的捏住了苏慕青小巧的下巴,强迫她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公主处心积虑得偿所愿,如今还有什么不满?”
苏慕青含泪摇头:“元诩,你相信我,我没有故意要破坏你的姻缘……”
她的眼泪,珍珠般落下,砸在秦元诩的手上。
秦元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下意识想要为她拭泪,却在看到自己心口上那道狰狞的伤痕之后猛然收手。
这是他上一辈子的致命伤,一剑穿胸,痛彻心扉。
也正是这一剑,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所有情分。
他曾发过誓,这一生不再跟她有任何瓜葛。
苏慕青注意到他的视线,在看到他的伤疤之后,脸色陡然一变。
这道疤,是她给的。
那猩红狰狞的疤痕,仿佛是一道血鞭,狠狠抽在她的脸上。
她强忍不适,倾身抚摸那道伤疤,动作轻柔至极,生怕弄疼了他一般。
元诩,对不起。
秦元诩猛抽一口气,眼中拉满了血丝。
他捉住苏慕青的双手,将她按在了床上:“苏慕青,省省吧,你这套对我没用。”
说完,他毫不留恋的起身穿衣,一副打算离开的模样。
“你去哪里?”苏慕青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惊恐。
秦元诩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玉如尚未进门,本将军自然没有宿在侧室住处的道理。”
侧室?!
苏慕青瞠大了双目,葱段儿似的手指紧紧握着被褥。
“你让我当你的侧室?”
堂堂公主,委身侧室。
苏慕青没想到,他竟羞辱她至此。
秦元诩没再理她,扬声唤道:“来人。”
一个嬷嬷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这气味,苏慕青熟悉无比。
是避子汤。
上一世,未免节外生枝,皇兄让她暂缓生子。
是以每每与秦元诩亲热过后,苏慕青都会喝下这避子汤。
后来这事被秦元诩撞破,他第一次发了脾气,砸了避子汤,连夜搬到了书房。
也正是那次意外,让她孕育了修儿。
孩子的到来,让冷战的夫妻二人重归于好。
秦元诩有多喜欢孩子,她是记得的。
可是现在,他却亲自让人端来避子汤。
答案只有一个,他不想要她生下孩子。
苏慕青想不明白,先后两世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态度为何如此不同?
难道就像国师当年说的,因果循环?
“喝了它。”秦元诩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苏慕青缩到大床的角落:“我不喝。”
秦元诩冷笑:“这是公主着人准备的,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
苏慕青大惊,她何时让人准备了?!
她想辩驳,可一个侍女被人压着进来,正是她宫里的人。
那侍女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公主救救奴婢,奴婢只是按您的吩咐做事啊!”
电光火石间,苏慕青什么都明白了。
她因心痛而昏迷,皇兄为了能让她顺利嫁给秦元诩,获得他的支持,先是让父皇为她赐婚,再着人准备了这些汤药,让她不能怀上秦家的骨肉,一心效忠于他。
想明白这一层,上一世很多被她忽视的小事,也忽然清晰了起来。
苏慕青手脚冰凉,整个人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一般瑟瑟发抖。
皇兄,我一世为你筹谋,辜负了最爱我的男人。
而你,竟然一直在利用我!
她痛苦的模样落在秦元诩眼里,就像是谎言被拆穿的心虚,也让他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
男人端起汤碗,走到床前。
“喝!”
苏慕青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灌下那碗汤药的,她拼命挣扎,却于事无补。
苦涩的滋味从嘴里一直绵延到腹腔,她趴在床边拼命干呕。
不知是药让她恶心,还是人心更让她恶心。
……
六月初六,宜嫁娶,秦赵联姻。
苏慕青紧闭门窗,仍无法隔绝外面的丝竹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