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语月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以为抓住的光,竟会是催命的刀。
她枯坐在病房,想了一夜,依旧没有想想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孽?
为什么偏偏叫她遇上了霍家人?
一夜未归。
唐语月回到住处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耳边还萦绕着霍医生的劝告:“唐小姐,你要马上住院治疗,骨癌后期发作会痛到生不如死。”
唐语月苦笑。
不用等以后。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她已经生不如死。
回到住处。
唐语月站在别墅外,这住了三年的地方,她竟然没有勇气再次跨进去。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霍景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开门走了出来,正望着她。
视线触及她身上的病号服,他的脸色一变,伸手去拉她:“生病了怎么不通知我,医生怎么说?”
唐语月躲开,霍景云的手僵在空中。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躲着他,他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劲:“你到底怎么了?”
唐语月和他对视,眼里却再也没有从来炽热的爱意:“就算我告诉了你,你会有时间照顾我?”
结婚三年,她无数次被瘸腿的痛折磨,可霍景云不是出差,就是工作忙。
唐语月朝前走了几步,背对着霍景云,死死咬唇,无声哭的汹涌。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泪是为什么而流。
霍景云凝着她拒绝的背影,双手不自觉握成拳:“那你好好休息,我去上班了,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唐语月没有回应。
却没想到,他竟又补充了句:“冰箱有你小姨带来的饺子,你记得吃。”
唐语月这才点了点头,径直进了屋。
霍景云望着她一瘸一拐的身影,脑海回想起她昨晚撕心裂肺哭着说的话。
【我好恨那个肇事司机,他让我失去了妈妈,害得我变成了瘸子,他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
心口闷堵让他有种脱离掌控的失态。
霍景云转身离开,他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别墅里,唐语月打开冰箱,见到透明盒子装的“长寿饺子”,这才记起明天是她的生日。
可这种“长寿饺子”,只有爸爸会包,他只在她过生日的时候才会包。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唐语月立刻端着饺子去了厨房。
十分钟后。
她夹起一个饺子,小心翼翼放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在口腔漫开。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猛地流出。
她一边吃一说着:“爸,我错了……”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妈妈。”
她多想再回到三年前。
饺子吃完,唐语月抱着装饺子的透明饭盒,就这样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梦里,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她背着书包放学,妈妈微笑着站在校门口接她。
很奇怪,她竟然知道这是在梦里。
三年来,她第一次梦见妈妈。
“妈!”
她欣喜奔过去,眼见就能碰到妈妈的手,可下一秒她却一脚踏空!
唐语月猛然醒了过来。
这才发现她被人从沙发上拽了下来,她的婆婆陈佩云一脸厌恶坐在沙发上。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陈佩云就把一份文件砸在她面前,命令道:“把离婚协议书签了!”
不等唐语月回应,陈佩云又高高在上发话。
“你也知道你配不上景云,如今慕青回来了,众所周知他们两情相悦,你但凡有点自知之明,就该知道退位让贤。”
若是从前,唐语月一定会忐忑,会痛苦。
但如今,她对陈佩云唯有恨意。
唐语月缓缓站起来,把离婚协议书反扔了回去。
她实在不明白,一个人到底黑心到什么程度,才会一边颐指气使,一边下毒要人命?
陈佩云就不拍遭报应吗?
“反了天了,你个跛子竟敢瞪我!”说着,陈佩云拎着包就要砸来,可唐语月却不闪不避,只冷冷道。
“婆婆打人也是家暴,你猜,我要是瘸着腿,一身伤去妇联告状,你儿子的名声会变成怎样?”
陈佩云立马撤回手,可脸上的恶毒却掩饰不住:“死跛子,扫把星!不签是吧,有你后悔的时候!”
陈佩云离开之后,唐语月才跌坐在沙发上。
说不上是脚疼,还是心疼,她总有种喘不过气的压抑感。
倒出止疼药吃掉,又缓了一个小时,心口的闷堵感还是不见少。
唐语月便不再管,她俯身捡起地上的手机,刚解锁就见到一条新信息。
来自霍景云——
【我要出差,今晚不回。】
唐语月扫了一眼就按下锁屏,而就在这个时候,小姨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点开接听,刚要问候,就被对面慌张的声音打断:“语月你快回来,你爸被人打进医院了!”
唐语月匆忙奔到医院,一眼就见到了早早守在病房外的小姨。
她刚要进门,不料小姨却说:“语月啊,你爸脾气倔,知道我通知你后就一直闹着要出院……”
唐语月一僵,刚抬起的脚又颤巍巍缩了回来。
她凝着屋内。
病床上的老人,年迈虚弱,他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隐隐还有鲜血透出,输液的手皱得像是枯萎的老树皮。
唐语月红了眼眶。
三年不见,爸爸老的她都快不认得了。
她试探着,小心翼翼喊了一声:“爸,我来看你了。”
话音一落,病床上的人侧了个身,背对着她。
这一瞬,唐语月的心口像是豁开了口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小姨安慰:“语月啊,你爸也不是不疼你,等我劝劝他说不定就好了。”
唐语月反而摇头:“我就站在这里看看就好……”
知道车祸真相那一刻,她才发现她错的离谱。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她抛弃爸爸,陪在了仇人的身边。
她哪还有脸见他?
小姨叹息着离开,唐语月就这样靠在走廊墙壁上,静静陪着。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霍景云的电话打了过来:“你在哪?脚伤复发怎么不好好待在家?”
这似是而非的关切,曾是唐语月的幻想之源。
如今,梦碎了。
她被真相的玻璃扎进心口,鲜血淋漓。
她这样痛,他却什么都不用受。
凭什么呢?明明做错事的是他们一家人。
“我爸爸被人打了。”唐语月痛苦的眼眸,一点点漫上冷嘲。
“今天上午你妈让我签离婚协议书的时候,刚骂了我是扫把星,一个小时后我爸就出事了。”
“你说,我是不是真是扫把星啊?所以爸爸才一直不愿意见我?”
电话这边,霍景云越听,神色越冰寒。
他没想到母亲会背着他做得如此过分。
接着,电话那头传来唐语月绝望到死寂的哀求:“霍景云,三年前我已经失去妈妈,现在……你能想办法让爸爸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