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依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小脸,心底隐隐透着一丝激动,她来不及多想转身就朝着门外跑去。
玉梨说楚熠寒还在大雪里跪着呢,上辈子她铁了心要陷害楚熠寒,醒来后明知道楚熠寒被罚却无动于衷。
结果因为无人为楚熠寒求情,他在大雪里跪了一天一夜,直到父亲回来才将人给救下。
可是因为跪的太久,又受了寒气,他的一双腿险些废了,虽然最后是保住了,但也落下了残疾,走路的时候左腿有些跛。
后来,她更是无耻的屡次拿他的跛脚的事来取笑他,如今想想,那时候她简直恶劣至极。
现在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悲剧重演。
沈南依掀开帘子出了房门,迎面正撞上了来送药的丫鬟玉珠,托盘上的药洒了一些出来。
苦涩的气息伴随着寒风窜进了沈南依的鼻子里。
“小姐,你醒了?药熬好了,你赶快把药喝了吧?”
玉珠放下手中的托盘忙将药碗递了过去,她和玉梨一样是从小陪着她长大的丫鬟,是她最信任的人。
可是,有谁能想到这丫头心比天高,不甘于只做一个丫鬟,早已被人给收买了。
她手里的这碗药,非但治不好她的风寒,只会让她的病越来越重!
沈南依压下心头强烈的怒意,轻扫了一眼玉珠手中的药碗:“先放着吧,我回来再喝。”
眼下去救楚熠寒才是最重要的。
“小姐,你的病还没有好呢?你这是要去哪,外面冷,快把衣服披上。”
玉梨拿着一件披风追了出去,就看见她们家小姐冒着寒风大雪跑出了院子,她心下着急忙跟上。
外面下着大雪,路上有些滑。
沈南依摔了好几次,她顾不得疼也顾不得冷,很快她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外,远远的就看见雪地里跪着一个人,身上已经铺满了一层白雪。
她的脚步顿在原地,望着那挺着背脊一身是雪的少年,心头间一时千头万绪。
前世她醒来后知道楚熠寒被罚也没有来看他,在喝了玉珠送来的药后她浑浑噩噩的又睡了过去,结果病情反复烧的越来越厉害。
老夫人本就心疼她,是以对楚熠寒的惩罚就重了些。
等她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更可笑的是她跳入湖中,是被楚熠寒救上来的,而她却恩将仇报告诉老夫人是楚熠寒把她给推下去的。
想到这些,沈南依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她站在雪地里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平复了心境,要救楚熠寒便得承认自己诬陷他。
可是全府上下人尽皆知她沈南依不喜欢新来的这个少爷,若是贸然为他求情必然会引人怀疑。
必须得想个法子才行!
正想着,沈南依就看见柳姨娘扶着老夫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显然是冲着楚熠寒去的。
沈南依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扯着嗓子哭喊着就跑了过去:“祖母,祖母,你为孙儿做主啊?你快把这个人赶出府去,他要杀了孙儿啊!”
“晏晏。”
柳姨娘看见沈南依披头散发的跑了过来,身上连个斗篷都没有披,一张小脸被冻的通红。
她心下一惊,赶忙迎了上去:“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这样就跑出来了?你的丫鬟呢,都是干什么吃的。不知道你还病着吗?”
柳姨娘一脸心痛的样子,忙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这关切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动容,认为她们就是一对母女。
曾经沈南依也是这么认为的。
柳姨娘是老夫人的侄女,只是她在沈家的地位有些尴尬。
当年沈南依的母亲去世后,老夫人念她年纪小无人照顾,便把年轻丧夫的柳姨娘接来了府上,本意是想让她做父亲的续弦。
只是父亲并未答应,加上他一直镇守边疆常年不回府,所以柳姨娘便以客居的身份一直住在了将军府。
府中人都知道她是要做将军夫人的,又是老夫人的侄女,虽然她和父亲没有成亲,但在府上无人敢轻慢她。
沈南依年幼丧母,而柳姨娘又一直陪着她,对她照顾有加,在心中她也是把她当成自己的母亲一般。
赶走楚熠寒和他的母亲,亦是为了给柳姨娘抱不平,想让柳姨娘做她的继母。
可是结果呢?
从头到尾这个女人对她就没有一点真心。
无非是见她年幼单纯好骗,把她当傻子而已,就连她跳湖也是她教唆的。
沈南依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哭着跑过去一把抱住老夫人的腰:“祖母,你为什么不赶走他?我不想看见他。”
“晏晏,我的好孙女,别哭别哭,祖母这不是已经在为你做主了吗?”
老夫人心痛的摸了摸沈南依的小脸,然后示意赶来的玉梨将斗篷给沈南依披上,又在她手里塞了一个手炉。
沈南依抱着手炉哼了一声,扭着头看着一旁的柳姨娘道:“姨娘,你不是说只要我跳下湖诬陷楚熠寒,他和他母亲就会被赶出将军府去的吗?
可是你看看,祖母就只是罚他跪在这里而已,那我的罪岂不是都白受了?”
沈南依此话一出,可谓是震惊了所有人。
就连跪在地上的楚熠寒那染着霜色的眸子都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而柳姨娘则直接惊得忘记了反应。
倒是老夫人反应迅速,面色一变斥问道:“晏晏,你说什么?”
沈南依露出一脸心虚的表情,眼神有些闪躲:“我……”
她察觉自己说错了话,佯装害怕的样子,哇的一下大哭了起来:“祖母,我不是故意的,是姨娘说只要用了苦肉计陷害楚熠寒,祖母就会把他们母子赶出府去。”
她扯了扯柳姨娘的袖子,着急道:“姨娘,你快跟祖母解释啊!”
柳姨娘大惊失色连忙道:“晏晏,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做了?姨娘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让你受苦呢?
你可是发烧把脑子给烧糊涂了?姑母,要不要再请个大夫给晏晏瞧瞧,她都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这可怎么是好?”
沈南依听着柳姨娘狡辩的话,不由的在心中冷笑了一声,果然是个擅长伪装的狐狸精。
可是她沈南依再也不是那个无知愚蠢的沈南依了!
沈南依一脸天真的样子,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看着柳姨娘:
“姨娘,你不疼晏晏了吗?”
“明明是你告诉晏晏要想把楚熠寒他们母子赶出府去,唯有苦肉计才行,你还说会安排好人及时的把我从湖中救上来。”
“可是我在湖里喝了好几口水也没等到你安排的人来救我啊,如果不是楚熠寒救我上来,我可能已经被淹死了。”
“难道姨娘是想淹死我吗?姨娘为了赶走他们难道都不要晏晏了吗?晏晏受这些苦可都是为了姨娘啊!”
沈南依一抽一泣,这听似委屈的话落在旁人的耳中只觉得恐怖。
原来竟然是柳姨娘教唆沈南依跳湖以此诬陷楚熠寒的,而最终将沈南依救上来的竟然是楚熠寒!
老夫人本就觉得此事有些怪异,如今听沈南依一说,她心如明~镜一般立即明白了过来。
她怒目瞪着柳姨娘,斥道:“你为了将军夫人的位置竟然教唆晏晏,不顾她的死活?还让她诬陷别人?”
“姑母,我冤枉啊!”
柳姨娘吓的腿都软了,心中却是恨极了沈南依,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蠢,什么话都敢说,一点脑子都没有!
教唆将军府的嫡小姐自杀,这可是大罪,她不能认!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把晏晏当女儿一样,又怎么可能会害她啊?这话若是传出去,我还要怎么做人,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说着作势就要去撞墙,以示自己的清白,幸亏被她的丫鬟给拦了下来。
老夫人看着糟心,一边是她疼爱的孙女一边是她的侄女,这事若是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她也只能将其压下。
老夫人寒着一张脸斥了一声:“够了!三小姐坠湖一事就是个误会,去把楚少爷扶起来,送他回去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沈南依闻言悄悄的松了口气,她知道靠着自己的三言两语不可能置柳姨娘于死地。
她今日的目的,只为救下楚熠寒,洗脱他的冤情。
沈南依垂着眸子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却在偷偷的打量着楚熠寒。
却见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连上去搀扶他的丫鬟都被他给推开了。
他费力的自己站了起来,敛衽朝着老夫人行了一礼,然后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开了这里。
老夫人见他离开,脸上的表情更为的阴沉,她扫了一眼周围的丫鬟和下人,威严的声音道:“今日之事,谁若是敢乱嚼舌根,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又对着沈南依道:“你身子还没好,快回去歇着吧,以后不可在胡闹了。”
沈南依低着头瑟缩的应了一声,然后朝着老夫人福了一礼带着丫鬟便匆匆离开了。
待她走后,老夫人横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柳姨娘,恨铁不成钢道:“你给我进来!”
柳姨娘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惴惴不安的跟着老夫人进了房。
老夫人遣退了身边的侍女后,柳姨娘上前一步正要解释,就听啪的一声结实的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伴随着老夫人愠怒的声音:“你太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