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晖直接把涉事女性的视频截图丢到吴某面前,问他认不认识这个姑娘。
吴某看了很久,摇了摇头。
「视频都是你上传的,这个女的,就是你视频里的一个姑娘,你怎么会不认识?」林晖非常严厉。
但是吴某仍旧摇头:「视频是我上传的没错,但那些视频,都是我通过各种渠道搞来的。」
吴某说,网站上的四百多部非法视频,大部分是他低价从其他人那里买来的,有的是从其他非法网站下载的。
吴某给了我们一些网站的地址,其中不少已经被各地警方打掉了,林晖立刻让人去还没有被捣毁的非法网站里寻找,还让人联系各地警方,看能不能找到这个视频最早的来源。
至于那些向吴某贩卖非法视频的人,早就被吴某删除了联系方式,这条线算是基本上断了。
大家忙活了整整两天,没什么进展。
涉事女主的脸部截图,虽然已经经过清晰化处理,但是眉眼特征依然不是非常明显,我们没有办法通过截图样貌特征,去数据库里比对合适的人脸。另一方面,队里的同志还把重点放在各地登记的失踪人口信息上,可惜也有找到疑似涉事女性的目标。
连受害者是谁我们都无法确定,一时之间,案子的侦破遇到了瓶颈。
这起案件非常特殊,由于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涉事女性是否死亡,支队也不知道这起案件是该立还是不立,如果立的话,又是否要以故意杀人案去立。听说,案子还传到了省厅,省厅给的指导意见和支队最早传达给我们的一样,先找出涉事女性是谁,再考虑后面的。
林晖当时还打趣呢:「这不废话吗,这起案子,最难的不就是确定那姑娘是谁吗?我们总不能把她的脸部截图贴到网上,让大家来指认吧?」
当然不行了。万一姑娘没死,这一曝到网上去,她的隐私要怎么保护?就算真死了,没经过家属的同意就这么干,万一家属不依不饶怎么办?
愁眉不展之际,林晖又抱怨:「就一个在床上的七分钟视频,连是哪儿都没有办法百分之百确定,怎么查?」
林晖的抱怨反倒提醒了我,如果直接找人找不着,那就找视频的拍摄地。
我立刻又拉着林晖坐到了电脑前,再一次打开了视频,只不过,这一次我打开的是没有经过降噪处理的原视频,还把声音调到了最大。
我把耳机递给林晖,一起看视频画面,听视频里的声音。
到当天为止,视频的内容我们已经看了不下百遍了,放慢看,加速看,各种方法都试过了,这一次看原视频,我们同样没有从画面上找到新的线索,但是,我一听声音,忽然产生了一种又熟悉又奇怪的感觉。
原视频的确非常嘈杂,大致可以分辨出来的声音有:人群的笑声和吆喝声、商铺播放广告的音响声、汽车鸣笛的声音。
看完一遍以后,林晖把耳机摘了下来,说是吵得都快把他的耳膜给震破了。
「至少可以肯定,视频的拍摄地,位于非常繁华的地方。」我说。
林晖又把口头禅挂在嘴边:「理儿是这个理儿,但是全国这么多个省,每个省这么多个市,别说大城市了,就算小小一个县城和乡镇,都有这些声音。」
我摇摇头:「不对,你刚刚有听到『当当当』的声音吗?」
林晖翻了一个白眼,没忍住笑了:「你知道什么是『当当当当』吗?周星驰的大话西游你看几遍了?接下来是不是要唱 only you 了?」
我索性把林晖赶走了,一个人继续听视频里的声音。
这一次,我更加确定了,在视频拍摄到第六分钟的时候,嘈杂的声音里,传来了缓慢又均匀的「当当当」的声音。
我心里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就来源于这个声音,可是一时之间,我又说不上是怎么回事。ӱʐ
我又去了技术部门,问那里的同志有没有办法把视频里的声音进行分轨,把车的声音、商店音响播广告的声音、汽车鸣笛的声音分离开,顺道做一下清晰化处理,我还特别叮嘱要把第六分钟的「当当当」单独提取出来。
快下班了,技术部门的同志让我回去等消息,说是准备加班处理我的要求。
忙活了好几天,我总算抽出时间,去了一趟沈姐的家里。
沈姐的老公给我开了门,强忍着快要憋不住的情绪,礼貌性地招呼我进门,他则点了一根烟,出去了。
沈姐坐在沙发上哭,我这才知道,夫妻俩吵架了。
沈姐告诉我,她和她的老公可能会离婚。
原来,这些年,沈姐的老公不止一次请求沈姐申请调离鉴黄岗位,倒也不是不支持公安部门这个非常有必要性的工作,原因大概只有成年人才会懂:沈姐有时候一天就要审看上百部片子,日积月累,逐渐对亲密举动冷淡,甚至开始排斥。
难怪,他们结婚这么多年,也没有考虑要小孩儿。
沈姐的老公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到这一次,沈姐因为在审片工作中看到尸体被凌辱而产生了心理阴影,终日精神憔悴,那口气终于憋不住了。
技术部门的同志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是我的要求已经办好了。
我只得又匆匆跑回了支队,一屁股坐到电脑前,戴上了耳机。
技术部门的同志把视频里的声音分别单独提取了出来,我先听了车笛声,没有什么稀奇的。
紧接着,我又听了音响发出来的广告,那是 oppo 手机当年的广告,由某个明星代言。我上网查了一下这段广告,是当年年初才发布的。这个信息非常重要。那段非法视频,是沈姐审看片子前一个星期上传到非法网站上的,这没错,但谁也不能保证视频是什么时候拍的,我最怕的就是那是好多年前拍摄的视频,辗转了好多年,才因为上传非法网站而被我们发现。时间间隔一久,想要破案就更加困难了。
然后,我又听了人群的声音,这一段声音,我足足听了好几遍,因为我尝试去捕捉一些方言。由于环境嘈杂且距离比较远,人群的声音没有被很清晰地录制下来,原本我都要放弃了,结果,在视频的最后几秒,我听到了一句非常有西南地区特色的方言脏话。
突然之间,我一下子就明白「当当当」的声音是什么了。
我的大学是在西南政法大学上的,那个时候,每逢周末或者跨年,我和同学都会去繁华的解放碑玩。
这一串缓慢又均匀的「当当当」,像极了解放碑钟楼整点报时的钟声!
我立刻给支队长打了电话,一大堆已经窝到床上的民警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支队,支队长马上联系了当地公安局渝中区分局,一同协查,队里也给我和林晖订了机票。抵达目的地时,已经过了零点了。我们到渝中分局刑侦支队开了个简单的会,把受害者的脸部截图给了他们,可对方查询过后,也没能在人口失踪信息里找到那个姑娘。
到了这里,案件已经有了重大进展,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还是极不安稳,总觉得还会有什么变故。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跟着渝中支队的民警去了解放碑附近的居民楼。
那一带非常繁华,居民楼不少,我们全都便装出行,伪装成社区居委会工作人员的身份,以检查、登记民房老化程度的名义,挨家挨户地上门,为的就是寻找和涉事视频当中相似的环境。
由于涉事视频中有手机广告的声音,所以我们重点筛查出了几栋附近有手机商铺的居民楼。
三十多个民警,从一大早忙到傍晚,终于我们接到通知,有民警发现了疑似的作案地点。
我和林晖跟着领头的民警,马上去了那户人家,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女中学生,刚下课回家。
我和林晖走进其中一间卧室,仔细看了看,发现床和地砖的样式都和视频里的如出一辙,就连墙上贴的海贼王的海报,都和视频里的一模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女中学生的爸爸回来了,是一个满嘴胡渣的胖子。我和林晖看到胖子肚子上快要被撑破的衬衫后,不约而同冲向他,把他给按在了地上。胖子挣扎着,他的女儿哭着,场面非常混乱。
林晖一边控制胖子,一边对我使眼色:「好家伙,这回你立了大功了。」
然而,把胖子铐到支队后,一经讯问,我和林晖就被狠狠打脸了。
胖子和他的女儿只是那间民宅的租户而已,前天才刚刚搬到这里来住,而且,胖子说话的声音,和非法视频拍摄者因为兴奋而爆粗口时的声线,也完全不一样。yź
胖子之所以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巧合而已。
我和林晖被支队长好一阵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