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区里,我能出什么事?”
于建明一点也不给面子,语气冷的仿佛让周围的气温又降了好几度。
姜雪柔哑口无言。
看着面前明明还不过十九岁的大男孩眼中不合年龄的气势,她竟然打了个寒颤。
她其实也不是真心喜欢于建明。
只不过放眼整个军区,就属他长得最好看,就算他没家世没背景,光靠那张脸就已经够可以的了。
“没别的事就走吧,以后也别来找我,训练忙得很。”
于建明没了耐心,直接开始赶人。
听他这么一说,姜雪柔才注意到他的军衔,不是列兵了,而是中尉!
他竟然这么快就升为军官了!
“建明……”
谁知她刚一张口,男人就转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建明真觉得这女人真是虚伪至极,特别是被她叫名字时,都是玷污了自己的名字。
想来想去,还是沈佩珊叫的好听。
想到家里未长成的女孩,他冷沉的脸才松和了些许。
看着于建明的背影,姜雪柔不甘心地跺了跺脚。
这男人到底哪儿根筋打错了,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
可她没想到于建明升官升的这么快,照他这么个升法,不用一年就能到正营级别了吧!
虽说没什么家世,但他真能当上营长团长。对她来说那也绝对够了。
想到这些,姜雪柔眼底闪过抹势在必得的光。
“于建明,我不信你真的不喜欢我。”
通讯室。
于建明一进来,两个通信员就开始咬耳朵。
“于副连又来了打电话了,这回打给谁啊?”
“还用说吗,肯定是家里那个宝贝似的妹妹,有回我听见于副连还说了句‘听话’,那语气跟泡在蜜罐里似的!”
“真的假的,于副连训起人来可是铁面阎王!你这样说,我反倒觉得那不是妹妹,而是他的媳妇了。”
于建明拿起听筒,拨通家里的电话。
响了好半天,那边才接通,但是传来的却是沈家豪奶声奶气的声音:“姐,阿姐……话,话……”
一阵脚步声后,沈佩珊的声音才传了出来:“喂,你好?”
温润清甜的嗓音让于建明心微微一动,连自己的声音都忍不住放轻了:“佩珊。”
“建明哥哥!你下训了吗?”
“嗯,你在干什么?”
“我在陪家豪玩,伯父开会去了,伯母出去买东西,爷爷跟奶奶也出去了,你吃饭了吗?那个……最近天气很冷,你记得穿厚一点,别生病了。”
沈佩珊小大人似的叮嘱,可语气又吞吞吐吐的。
于建明抿抿唇,他都能想象到沈佩珊红着脸,手指绞着电话线的害羞模样。
“放心吧,不会的。”
“……建明哥哥,你过年能回来吗?爷爷和奶奶都很想你。”
他眉目微蹙,没有立刻回答,参军后他几乎没回家过过年,但这回他还是想回去看看,哪怕只有一两天时间。
“回的,但时间可能不多。”于建明轻声回。
沈佩珊立刻笑着说:“没关系,你能回来就好!”
又聊了几句,沈家豪哭起来,两人才不得不挂断电话。
放下听筒,于建明叹了口气,沈佩珊才满十三岁不久,要等她成年,还要等个五年才行,如果要结婚,那就要等七年……
这么一想,他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年前两个月,姜雪柔几次来找于建明,都被挡在了门外。
为了早点升上正连,于建明积极训练,还恨不得把其他连队的任务都抢过来。
眼看就要过年,组织似乎看到了他的潜力,加上他这半年来多次立功,特意给了他七天的假回家。
棉絮似的雪花一片片飘落,绿皮火车响着喇叭,‘哐嚓哐嚓’地使劲了站。
于建明拎着箱子下了火车,环顾整个月台,真的恍如隔世。
当年他就是在这儿背着家里人,自己上了去淮东的火车入伍参军,没想到自己居然回来了……
因为没有提前告诉家里人他回来了,于家只当他是又跟从前一样不回来了。
风吹过光秃秃的枝丫。
给沈家豪买糖葫芦回来的沈佩珊拢紧了衣服,生怕让一丝风灌进脖颈里。
忽然,小孩的啜泣让她脚步一顿。
循声找去,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站在树下哭。
沈佩珊立刻走过去,躬下身询问:“小弟弟,你怎么了?”
小男孩抬手指了指树杈:“球,球下不来了,妈妈会骂我的……”
抬头一看,高高的树杈上卡了一个足球。
见小男孩哭的这么伤心,沈佩珊于心不忍,便把手里的糖葫芦给他:“别哭了,这个给你,我去帮你把球拿下来。”
沈佩珊第一次爬树,爬的很不稳。
她只能勉强攀住树皮的缝隙,一点点踩上树枝。
因为她的动作,树枝微微晃动,落下了些积雪。
沈佩珊跨坐在树枝上,看了眼下面,心跳都听了一节拍,实在是有点高……
她吞咽了一下,默默给自己在心里打了个气,俯身去够卡在树杈上的足球。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沈佩珊深吸口气,硬着头皮压下身体。
球终于掉下去了!
可她身子一歪,整个人也跟着球砸向地面。
“大姐姐!”
伴着小男孩害怕的惊叫,沈佩珊认命地闭上眼,心里想的不是自己会摔成什么样,反而会担心会不会给伯父他们添麻烦。
和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有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了她。
沈佩珊懵懵睁开眼,于建明担忧的脸庞顿时占据了整个视线。
呆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惊喜叫道:“建明哥哥,你回来啦!”
于建明嗯了一声,眉头皱的紧紧的:“我要是再不回来,你是不是要把自己摔死了?”
说话间,他又后怕又无奈。
现在沈佩珊的危机意识也太薄弱了,那么高的树也敢爬,要不是他接的快,定会摔出个好歹来。
沈佩珊这才反应过来,窘迫地低下头解释:“我,我是想帮小弟弟……”
小男孩捧着球过来,仰头朝她说:“谢谢你,大姐姐!”
沈佩珊立刻笑着摆摆手:“不客气不客气,快回家吧。”
小男孩点点头,转身跑回了家。
看着怀里眉眼温柔的女孩,于建明心里淌过丝暖流。
她总是这样为别人着想……
“建明哥哥,你快放我下来……”沈佩珊低着头,恨不得把整张脸迈进衣领。
虽然街上没什么人,但被人这样抱着,还是太难为情了。
于建明喉间溢出声轻笑,不留痕迹地掂量了两下。
重了些,不像半年前被救出来时那么瘦弱了。
都过了12,已经13岁的小姑娘,太瘦了不行。
将人轻轻放下,又发现她高了些,差点就到他的胸口了。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于建明抬手理了理她的有些凌乱的头发。
沈佩珊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家豪一直盯着别的孩子手里的糖葫芦,我就出来给他买了,但为了哄那个小男孩,我就把糖葫芦给他了……”
“那就算了,家豪年纪小,少吃些糖也好。”于建明无比自然牵起她的手,“走吧,回家。”
微凉的小手被温热的大掌包围,沈佩珊只觉得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砸了一下。
她手僵硬地任由对方握着,视线却忍不住去打量快半年都没见的人。
敏锐的洞察力让于建明很快就察觉到了沈佩珊的目光。
他转过头,看着像作弊被抓而惊慌的女孩,弯起嘴角:“怎么了?”
沈佩珊红着脸,磕磕巴巴地回答:“建明哥哥,你……好像黑了,还瘦了……是不是很辛苦?”
“当兵就是这样,辛苦训练到位才能保护人民群众。”
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一起回了家。
当看见快三年都没回家的于建明,整个屋子跟炸了锅似的。
爷爷奶奶叫着‘乖孙子哎’就把他搂在怀里,眼泪一个劲的流。
于母看到瘦了一圈的儿子,也忍不住红了眼。
沈佩珊站在沈家豪身边,看着这一幕,微黯的目光含着丝羡慕。
尽管于家对她跟弟弟很好,可她始终想着自己的父母,如果他们还在该有多好……
细雪飘落。
沈佩珊坐在门口,双手撑着下巴呆望着一片片落下的雪花。
忽然,视线里忽然坠落一个精致的小海螺,她目光骤然一亮。
“喜欢吗?”
于建明坐到她旁边,将海螺项链放在她手里:“这是一个月前去沿海训练时我捡到的,看着挺漂亮,就做成了项链想送给你。”
沈佩珊爱不释手,葱白的指尖摩挲着海螺上的花纹:“好漂亮……喜欢!谢谢建明哥哥!”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将海螺放在耳边细细听着。
于建明不解:“怎么了?”
沈佩珊一脸煞有介事:“书上说海螺里有海浪声……”
可听了一会儿,她又失望地拿开:“不过好像只有风的声音。”
于建明笑了笑,她八成是看了那些童话书才会真以为海螺里有海浪声。
想起刚刚在客厅里看见她站在一边红着眼的模样,他轻声问:“你刚刚哭了?”
沈佩珊愣了瞬,下意识否认:“没有,没有哭……”
可看到于建明那好像看透她心的深邃眼神,她登时就收了声,捏着海螺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在想父母?”
于建明一言必中,让沈佩珊惊讶不已:“你,你怎么知道?”
“你先告诉我,你现在过的真的快乐吗?”
听着他的话,她慢慢垂下眼眸:“快乐的,可是……建明哥哥,我不想让自己跟弟弟成为你们的负担。”
面对沈佩珊目光中的哀伤,于建明心头一紧:“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知道弟弟的腿很难好,他年纪又小,以后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治疗……你已经救了我的命,又把我跟弟弟接到这里,给了我们吃饱穿暖的生活,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心里很过意不去……”
说着说着,沈佩珊的声音竟有些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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