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醒来,许窈的第一个反应不是疼。
她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再到手背上扎着的吊瓶针。
从入狱之后再没哭过的眼再次红了起来,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许窈,你怎么还活着呢?
一旁,贺寒琛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莫名就想起了她转身朝车道跑去的画面。
不知道从哪儿涌来的怒气。
他大步走上前,扯起许窈的衣领,咬牙切齿:“你就这么想死?!”
许窈没说话,只是紧闭着眼,抽噎着。
眼泪一滴滴落下,砸在贺寒琛手背上,烫得他下意识松开了手。
静默的病房里,只有呜咽的哭声不绝。
贺寒琛看着面色苍白的许窈,心里滋味复杂。
他们认识很多年了,他从没见她这样哭过,哪怕五年前被判入狱时也没有。
但现在,她哭了。
用力按了按眉心,贺寒琛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只是想到刚刚那个躺在街道上,满身鲜血的女人,他心里就阵阵烦闷。
“许窈你记住,只要我不同意,你就死不了。”
扔下这句话,贺寒琛就转身离开。
嘭的一声,病房门砸上。
病床上,许窈慢慢蜷缩成一团,她没再哭出声。
只有慢慢浸湿的被子,显露着她此刻的脆弱。
……
“世风日下:前一线歌手许窈出狱现况,会所门前衣衫不整,当众卖唱!”
一夜间,这样的标题在京都里炸出了一片热潮。
此时,京都医院内。
陈思凡看着面色苍白的许窈,眼底闪过抹心疼。
但转瞬就化作了讥讽:“当年你要是不害思若,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你说你怪得了谁?”
窗外阳光热烈,照在身上,却只觉得刺痛。
许窈垂眸看着手上留置针留下的青紫印记,忍不住苦笑。
他们所有人都将死去的叶思若捧上了不可亵渎的高台,而自己这个“杀人凶手”自然被所有人憎恶。
活人争不过死人。
这个道理,许窈在这五年里领悟的深刻入骨。
见她不说话,陈思凡皱了皱眉:“许窈,我在跟你说话!”
闻声,许窈缓缓抬眸看他,一双眼漆黑的让人说不出话。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陈思凡本来还想讽刺的话霎时咽了回去。
半晌,他才重新开口:“要不你跟着我吧。”
许窈愣了下。
就听陈思凡继续说:“你知道贺寒琛留着你就是为了折磨你,替思若报仇。”
“我虽然不会娶你,但至少你不用受苦,也不会缺钱,像现在这样任人宰割。”
真心这种玩意儿,一旦和金钱挂上勾,怎么说都难听。
许窈静静看着陈思凡,心里清楚这个人没多爱自己,只不过是没得到过,所以不肯服输。
而此时,门外。
贺寒琛站在门口,目光落到病床上沉默不语的许窈身上,眼眸含怒。
她会怎么选?
陈思凡,还是自己?
莫名的,贺寒琛只觉得脖子上的领带突然勒的有些喘不过气。
他皱着眉扯松了些,刚要推门进去。
就听许窈沙哑的声音响起:“好啊,给我一千万,我就跟你。”
======第六章======
霎时,贺寒琛脸色黑了一下。
他一脚踹开门。
冷眼扫过病房内的陈思凡,视线落到许窈身上:“刚刚的话,你再说一遍。”
男人眼中的怒气来得莫名其妙。
许窈望着他,半晌,她才开口:“拿到一千万,你就放我走,这是你说的。”
贺寒琛哑然了瞬,随即更加恼怒。
“许窈,你以为你值一千万?”
许窈没回,只是转头看向陈思凡。
她承认,自己有点破罐子破摔。
但只要能逃离贺寒琛,她又有什么不能做的?!
而此时,贺寒琛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陈思凡。
顶着两人的目光,陈思凡搓了搓手:“贺总,你也说了,她不值这个价钱。”
放在平常,一千万养一个女人,他不是没干过。
但是要冒着得罪贺寒琛的风险,那就不值当了。
闻言,贺寒琛看向许窈的眼中充满了讥讽与怜悯。
对于陈思凡的回答,许窈不意外,只是有些喘不过气。
她明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一张嘴,咳嗽声先一步涌出。
一声,一声,像是要将肺咳出来一样!
贺寒琛看在眼里,大步上前直接按响了呼叫铃。
很快,医生护士鱼贯而入。
医院走廊里,贺寒琛看着被医生按在床上打针的许窈,眼中情绪不明。
一旁,陈思凡站在他身后,迟疑着开口:“贺总……”
贺寒琛回头看他,眼神凛冽。
他喉头一哽,片刻后才发出声音:“等您玩够了,就将许窈给我吧。我真的挺喜欢她的。”
贺寒琛看着这个连跟自己要人都胆怯到发抖的男人,突然觉得可笑。
“送你?你也配?”
扔下这句话,贺寒琛没再理会陈思凡,直接推开病房门走进去。
许窈的状态已经稳定了下来。
瞧见贺寒琛进来,医生走上前:“贺总,许小姐是以前留下的恶症,只要情绪激动就会咳嗽不止,没有生命危险。”
贺寒琛点了点头。
直到医生和护士都退出病房,他才扯过椅子坐下。
“五年前你看不上陈思凡,五年后怎么就瞎了,什么人都敢去求?”
许窈躺在病床上。
眼前天花板纯白,和五年前那场盛大演唱会一样的白。
她声音喑哑,像在砂纸上磨砺:“五年前,我一样眼瞎。”
所以才会喜欢上你,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贺寒琛听懂了她未尽的话,眼眸一暗:“你是自作自受。”
是啊,自作自受。
许窈转过头看向贺寒琛,这个自己深爱了好多年的男人,眉宇间还是曾经她爱的模样。
但也不一样了。
比起爱,她现在,更怕,也更恨。
“贺寒琛,你会后悔吗?”
这样对我,这么狠!
贺寒琛也静静看着她,嗓音冷淡:“不会。”
他永远这么笃定,就像五年前自顾定下了她的罪一样。
许窈笑了,眼中含泪:“那我祝你如愿。”
话落,她转回头,闭上了眼。
病房再度寂静了下来。
贺寒琛看着这个无声无息,好像要消亡的许窈,心里微微发闷。
最后,无声起身离去。
这天后,贺寒琛再没来过。
直到两天后,许窈被带离了医院,住进了贺寒琛的私人别墅。
主卧里。
许窈被佣人引着走进来时,贺寒琛刚从浴室出来。
他一身黑绸睡袍,露出精壮的胸膛。
挂在肌肤上的水珠顺着肌肉线条,缓缓向下滑去,没入腰间……
许窈僵在原地,从走进这座别墅后心里产生的不安在这一刻淹没到头顶。
而贺寒琛瞧见她,只朝着浴室的方向扬了扬下颚。
“去,洗干净。”
======第七章======
男人声音沉哑,却不带丝毫的温度。
许窈没动,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透露出她的紧张。
从出狱到现在,她以为自己没什么舍不下的。
但现在,只要想到要和贺寒琛做那种事情,她就打从心底里拒绝。
“凭什么?”许窈咬着唇,从喉咙里逼出这一句质问。
贺寒琛坐在床上,眼睫微抬:“你在拒绝我?”
“……是。”
这是出狱后,许窈少有的直白拒绝。
贺寒琛眯了眯眼,心里涌上了些隐秘的满足。
他终于在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找到了曾经的许窈该有的气息。
贺寒琛倏然站起身,大步走近。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贺寒琛带来的威压也越来越重。
许窈硬着头皮和他对视着,背后却像被蛇盯上般,汗毛倒竖。
她不住后退,直到后背紧贴在门板上,退无可退。
而贺寒琛高大的阴影罩盖全身,许窈双手推拒在男人炙热的胸膛上,字字艰涩。
“贺寒琛,我们不能……”
“不能?”
贺寒琛直接打断了她,“许窈,你身上我哪里没碰过,装什么纯?”
许窈脑海空白。
是啊,他们曾经是夫妻,世界上除却父母子女外最亲密的关系。
也理所当然的做过了最亲密之事。
但回想起那些过去,许窈只觉得更疼了!
因为不爱,因为憎恶,因为不得不娶她!
所以在那种事情上,贺寒琛向来动作粗鲁,以折磨她,看她痛苦为乐。
时隔五年,噩梦还是要再一遍重演吗?
许窈咽了咽喉咙:“那时候我们是夫妻,现在,不是。”
这句话里不知是哪个字触怒了贺寒琛。
他脸色一沉,一只手钳住许窈的双手举过头顶按在门板上。
贺寒琛俯身凑近,鼻息交融。
“一千万就能将自己卖了的女人,当然不配做我的妻子。”
“这样吧,你不是想逃吗?陪我一晚,让我满意,我就放你走。”
多好的一桩交易。
陪他一晚,给她自由。
许窈很想让自己答应,但嘴唇就像被胶水粘住了般,怎么都张不开。
曾经和贺寒琛度过的那些夜晚,虽然疼,但她尚且可以欺骗自己,至少他们还有名分,也许有一天贺寒琛会爱自己。
可现在,一切都明码标价,也将她贬的一文不值!
许窈再难维持冷静,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她一把将人推开,转身就要跑出去。
贺寒琛没有追,只是站在原地,嗓音淡淡:“出来之后,你还没去看过你妈吧?”
许窈脚步一顿,不敢置信的回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贺寒琛揽了揽微敞的睡袍,嗓音冷冽:“你想去看看吗?”
许窈深深看了他很久,最后闭上眼点了下头。
京郊墓园。
天不知何时下起了毛毛细雨。
一路向上而行的阶梯上,许窈跟在贺寒琛身后,思绪慢慢飘远。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五年前。
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她妈跪在贺氏集团的大门前,求贺寒琛放过自己。
但贺寒琛没有,只是冷漠的看着她妈磕头。
那地上一片片的血迹,任由许窈如何嘶喊,如何哀求,贺寒琛都没有松口。
直到她妈心脏病发,抢救无效死亡。
贺寒琛上了车,扬长而去……
“到了。”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许窈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就瞧见不远处那独立的墓碑。
上面许母的照片被雨打湿,瞧不真切。
许窈看着,目光慢慢落到墓前站着的那个中年男人身上。
许林城,她的父亲。
那个早早和妈妈离婚,在得知她入狱后就宣布和自己断绝父女关系的男人。
他,也是来看妈妈的吗?
许窈心里情绪复杂。
却听贺寒琛说:“当初他放弃你的时候,你很恨他吧?不过没关系,我帮你出气了。”
闻言,许窈心空了一瞬。
她怔怔看着贺寒琛,喉咙像被堵住,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而贺寒琛却眼中带笑,徐徐告知:“三天前,许氏资金链断裂,导致破产。”
“身为董事长的许林城背负千万债务,即将入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