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辰的目光定格在那里，眼神挣扎。
她不想放弃，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世锦赛的机会了……
如果谢若汐知道了她的病，肯定不会再让她继续比赛。
萧亦辰呼出一口浊气，决定将病情隐瞒下来。
走出办公室，萧亦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前往冰场训练。
刚刚上冰，她的脚踝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这些年来，成千上万次的跳跃和旋转，无数次的摔倒早已让她的脚踝变形。
就算平时走路都疼，但她只要站在冰场上，心里也不知哪里来的无穷动力，所有的痛苦便可以忽略。
滑行，旋转，跳跃。
她一遍遍练习，却在尝试高难度的3F-3T的跳跃时，狠狠摔倒在地。
脚踝处剧烈的疼痛传来，萧亦辰咬牙爬起来回到更衣室。
从柜子中拿出止疼喷雾，弯腰那一刻，她眼前猛的一黑。
萧亦辰手撑在柜边，耳朵一阵蜂鸣，鼻腔一麻，鼻血一滴滴滴在地上。
她心中一慌，连忙扯出纸胡乱堵住鼻子。
脑中的眩晕让她不得不坐在地上，靠着柜子。
她闭着眼，浑身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柜子背面突然传来一个刺耳的女声。
“教练，可不可以让我滑《春之祭》？”
萧亦辰猛地惊醒，这是莫新月的声音。
“《春之祭》是萧亦辰的成名作，你不知道吗？”熟悉的低沉男声随之响起。
是谢若汐。
萧亦辰的心突得一紧，这一刻才真的意识到，谢若汐成了莫新月的教练。
从她18岁来他手下训练，谢若汐一直只有她一个弟子。
她一直以为，这个特例会持续到她退役。
持续到她嫁给他。
现在，这个特例被谢若汐亲手打碎了。
“我知道，可我真的很喜欢这个节目，从小我就希望能滑一次。”
莫新月的话听起来单纯无比。
萧亦辰将头靠在冰冷的衣柜上，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每个选手的节目都独属于一个人，从来没有一个选手滑另一个选手的节目的先例。
她知道莫新月一直以来都不甘心被自己压了一头。
这样问，不过是问谢若汐她能不能取代自己。
萧亦辰不自觉屏住呼吸，却听见谢若汐声音冰冷响起：“好。”
这一刻，萧亦辰恍若全身血液都冻结了。
她一动不动，直到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眩晕的感觉又一次淹没而来，萧亦辰拿出手机，点亮了屏幕。
手机壁纸上，18岁的她和26岁的谢若汐笑得灿烂。
这是她当年用《春之祭》夺冠时，和谢若汐的合照。
萧亦辰怔怔望着合照上谢若汐唇边的笑容，直到手机屏幕的光灭了，她的眼睛红了。
又过了几日，便到了萧亦辰的生日。
她从邮局收到了人在国外的双胞胎妹妹林曼寄来的礼物，眸光微暖。
父母不在以后，妹妹是她唯一的亲人。
走进俱乐部，一路上萧亦辰不知听了多少次的“生日快乐”，却一直没有看见谢若汐的身影。
直到她来到冰场。
萧亦辰刚走到门口，一眼就看见场中央的谢若汐和莫新月。
接着，《春之祭》的音乐响起。
看着那些她曾无比熟悉的动作被莫新月做出，萧亦辰愣在了原地。
一颗心沉沉的下坠。
更让她如鲠在喉的，是谢若汐指导莫新月的时候，脸上满意的笑容。
萧亦辰默默不知看了多久，最后转身离开。
她来到谢若汐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谢若汐才终于出现。
看见萧亦辰，他皱了皱眉：“你怎么没有去训练？”
萧亦辰喉间微涩，轻轻说：“我现在训练你也不会来看了，不是吗？”
谢若汐闻言抬眼看了萧亦辰一眼，眼中黑沉一片。
他没接话，只是从办公桌上拿出一份报告递给萧亦辰：“我把世锦赛的资格给莫新月了，资料已经报上去了。”
萧亦辰愣住了，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
这资格是她打着封闭针上场，拼着命才争取来的。
髋部蚀骨的痛楚还没消失，他就要把资格给莫新月，凭什么？
她垂头看向手中的报告，上面的理由加黑标注：莫新月比萧亦辰更适合世锦赛。
“适合。”
萧亦辰喃声念着这两个字，攥紧了手中的报告。
谢若汐神色淡淡：“希望你识大体，你自己也知道，新月现在的状态比你好很多。”
他的话如同一把利剑刺入心扉，痛得萧亦辰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是，莫新月的状态比自己好多了。
可凭什么？！
萧亦辰抬头，看着谢若汐的眼睛问：“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谢若汐有些不耐烦。
他双手交叠，冷淡的回道：“没什么事，你就先走吧。”
萧亦辰的心毫无防备的狠狠一痛。
那双曾经满眼是自己的眼中如今已经照不进她的身影。
18岁到25岁，不过7年，什么都变了。
萧亦辰的唇角强行勾出一个笑：“今天是我的生日。”
办公室内的气氛瞬间凝住了。
过了一会儿，谢若汐点了点头：“生日快乐。”
萧亦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原来他真的把她的生日忘的干净。
“我不愿意。”她把手中的报告推到谢若汐面前。
她语气轻柔而固执：“我不愿意把自己的节目给莫新月，也不愿意把世锦赛的资格让给她。”
还有一句话凝在眼中，说不出口。
——也不愿意把你让给她。
萧亦辰垂下了眼睫，心中一片悲凉。
谢若汐表情转冷，不耐的说：“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你如果执意要参加比赛，就自己去争取吧。”
从谢若汐的办公室出来，萧亦辰转身来到冰场训练。
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一直到俱乐部所有人都散去，她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晚上的冰场比白日更冷。
空荡荡的场馆，萧亦辰突然动作一转，跳起了《春之祭》。
没有音乐，她的动作却标准的没有一丝差错。
冰面上，她一次次跃起。
最后一个动作完成的时候，冰场的大钟敲响12点。
她张开双手仰头，向空无一人的观众席致敬。
没有掌声。
她捂住眼睛，眼泪顺着下巴砸在冰面。
而门外阴影处，一个身影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