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她为了黏着阮瑾修才留在大房。”慕宜嗤笑,“况且我凭什么要善待她,她算我哪门子的姐姐,她不过是……”
“慕宜!”
阮姝兰听到阮慕宜的话时心中就是一咯噔,眼见她要说出不该说的,急得就挂着眼泪打断。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知道我不该回阮家,我不该碰了夫人的长明灯,更不该央求着阿兄带我去灵云寺,你不喜欢我,我往后都避着你。”
“你我是至亲姐妹,又都是阮家血脉,父亲已经走了二房只剩下我们两人,我们本就该彼此照顾,你别说气话,伯父和祖母知道后会生气的……”
阮慕宜闻言看着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看着曾经高高在上,一掉眼泪就能让她万劫不复的女人。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想拿阮老夫人和阮鸿来压她?
她居然还敢提父亲?
她哪来的脸!
“我从不说气话,我只是想要谢世子明白,我阮慕宜从来没有对不起你阮姝兰!”
阮慕宜坐在四轮车上毫无半点心软,只神色厌恶,
“半年前你跟着三叔从安州回来,说是我父亲在外留下的血脉,你拿着我父亲跟你阿娘当年露水情缘留的情信,哭着说你阿娘死了你无处可去。”
“你跪在府中哀求,说你只是想要有个栖身之地,我见你可怜答应下来,伯父和祖母为保国公府声誉,逼我对外说你是我母亲身边良奴生的女儿。”
“我本不愿跟你计较,又怜你无法抉择自己出身,听从伯父他们的话,让你以外室女充作庶女得享国公府女娘的体面,可是你不该这么欺我。”
阮姝兰脑子里嗡的炸裂开来。
整个钱家前内堂都是哗然。
谢寅不敢置信:“你胡说什么,什么外室女?”
“阮瑾修难道没有告诉过你,阮姝兰的生母根本就不是我母亲身边良奴,也从未纳入过阮家大门。”
谢寅猛地看向阮姝兰。
“我不是,我是阮家庶女…”
“那你可敢去官府调看你生母籍书,又可敢把她的纳妾文书拿出来?”
阮姝兰被慕宜问的脸煞白。
她回到阮家之后,一切都格外顺遂。
阮鸿他们让她充作二房庶女,阮慕宜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几人缠磨一阵她就算不高兴也还是答应了下来。
二房除了阮慕宜外就在没有别的能主事的人,只要慕宜信了她身份,阮鸿他们自然也不会多费工夫去安排她生母籍贯出身,更没有去全了纳妾的文书之物。
如今这些东西都成了板上钉钉的铁证。
阮姝兰这副心虚至极的样子落在其他人眼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阮家居然真的以外室女充作庶女!
谢寅紧紧咬牙怒声道:“你居然骗我?”
“我没有……”
阮姝兰想要去抓谢寅衣袖,却被他猛地拂开,
“你居然是个外室女?!”
他看着眼前之人泪眼朦胧,再无往日怜惜。
谢寅喜欢阮姝兰柔弱善良,怜惜她过往清苦,可那前提是她是良家出身,而且天真柔善,性情单纯,可阮姝兰却在这么大的事情上面骗了他。
一个身份不明来历可耻的外室女,他堂堂铖王府世子却将其当个宝。
哪怕不用抬头,他都能感受到周围那些耻笑目光。
更能想到今日之事传扬出去后,他会怎样被人嘲笑。
谢寅只觉怒气冲头:“贱人!”
阮姝兰脸上血色尽消:“阿寅哥哥。”
“别叫我!”
谢寅满是嫌恶地甩开阮姝兰想要拉他的手:“慕宜,我不知道……”
他想解释,想说他不知道阮姝兰身份。
可阮慕宜却只是面色嘲讽地看着他,丝毫没有想要给他台阶下的意思:“那表哥可真蠢。”
“你!”
“被女子哄骗是蠢,被阮瑾修欺瞒是蠢,不知真相就替人出头更是蠢上加蠢。”
谢寅被骂得脸乍青乍白。
眼见周围人憋着笑意肩头抖动,他怒极羞愤之下转身就走。
晏褚伸手支着头,长睫微落带起一片笑意。
这小海棠,还挺凶的。
见谢寅居然跑了,阮慕宜愣了下才恍惚过来,她居然将人给骂走了。
她手心有些微颤,下意识抬头去看上首的男人,就见他支颐扬唇,温和散漫,那双墨色剑眸望着这边时,像是渗进了四周摇曳的光影。
晏褚在笑。
慕宜有些狂跳的心忽地就平静了下来,不知为何添了底气:“姨母,我不喜欢表哥。”
铖王妃本就是个偏心眼的,半点不觉得她伤了自家脸面,只是心疼说道:
“不喜欢就不喜欢,你表哥这般亲疏不分,好赖不辩,被个贱人几句话就糊弄着欺负你,他就是个没脑子的。”
“还有阮家,阮鸿居然敢拿外室女冒充庶女逼你认亲,他们这么欺你,我跟阮家没完!”
见铖王妃毫不犹豫就护着她,阮慕宜红着眼圈险些落泪。
上一世也是这样,她毁容断腿之后,姨母疯了似的寻阮家麻烦,差点提刀杀了阮瑾修,就连谢寅也险些被她打死。
明明这么疼她护她,可姨母突然病逝,她却是被关在那废弃院子里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见慕宜突然掉了眼泪,铖王妃慌了神:“怎么哭了?”
阮慕宜靠在她怀里哽咽,那哭声不似嚎啕,低低啜泣却惹人心疼。
铖王妃心都被哭得拧巴了起来,搂着慕宜就哄着:“乖乖,别哭,姨母替你做主,没人能欺负你……”
晏褚看着伏在铖王妃怀里的慕宜,原本散漫眼眸落下阴影。
他坐直身子开口时,那嗓音凛冽中带着渗人的凉:
“本督记得这外室属私通,其子女私合而生,不得族眷,你们钱家这门槛是做得太低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赴宴,也不怕沾了晦气。”
钱宝坤无辜躺枪,脸色漆黑。
旁边钱夫人也是气怒盈眼,今日她本来宴请的是阮大夫人,可是阮老夫人早起身子不适,阮大夫人要留在府中侍疾,便让这庶女来了。
她原瞧着来的是个庶女已经有些不喜了,可看在那阮瑾修对这妹妹颇为看重,又是亲自送到府前与她见礼后才离开前去当值。
钱夫人这才忍了下来,可谁能想到这上不得台面的居然连个庶女都不是。
阮家叫个外室女来给她儿子新婚道贺,他们存的是什么心思?!
钱夫人忍着怒气开口:“我钱家的帖子是送给阮家大房的,可没唤什么阿猫阿狗过来,来人,请这位阮小姐出去。”
“钱夫人……”
阮姝兰惨白着脸,见没得应声,她只能扭头看向慕宜,“妹妹,你当真要这么绝情?”
“我呸!”
慕宜刚想抬头,就被铖王妃摁了回去。
“我家慕宜可没你这种不知根底的姊姊!”
“滚回阮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待会儿我会亲自去阮家跟他们说你的事情,我倒是要看看他们阮家多大的胆子,竟敢让你来碍我阿姊的眼!”
见铖王妃话落,那阮姝兰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挂着眼泪哭得梨花带雨。
钱夫人满脸晦气怒道:“府里的下人呢,都死了吗,还不把她给我轰出去!”
外头连忙有下人涌了进来,直接将阮姝兰团团围住。
周围所有人都看着她,那满是鄙夷的目光让得她浑身发抖。
完了。
她的名声全完了。
都是阮慕宜!!
她明明已经有那么好的出身,明明已经有最好的一切,她明明都享用了那么多年荣华富贵,让一让她又能如何。
她为什么还要毁了她!!
阮姝兰嘴唇都咬出了血来,死死看着阮慕宜时,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恨意。
她只恨不得能杀了阮慕宜,可下一瞬就觉得脸皮猛地一疼,一道茶盏飞落在了她额前,伴随着冷漫肃寒的嗓音。
“再这般看她,本督剜了你的眼。”
阮姝兰慌乱抬头就撞上男人黑眸,只轻轻一瞥,瞬间让她从头发丝冷到了脚底。
她恍然就想起京中关于晏褚的传闻,听说他杀人如麻,冷戾阴暗,凡是落到他手上的人皆是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阮姝兰慌乱至极,连忙捂着脑袋上的血转身朝外跑了出去,而喜堂里其他人见到晏褚突然动怒都是心神一紧。
晏褚抬眼时神色泛着沉:“看什么,本督脸上有画儿?”
众人齐刷刷地移开了眼。
他起身走到朝着慕宜走去,那高人一等的身形让得铖王妃下意识护住慕宜。
晏褚却没理会,只临过门前时,玄色鹤氅落在慕宜脚边骤停。
“想对阮家做什么,放手去做,本督在别庄与你说的话都算数,若是受了委屈铖王府护不住你,就来城南积云巷找本督。”
阮慕宜垂着脑袋没吭声。
“阮慕宜。”
他低声唤她的名。,
明明没什么怒气,可慕宜却是头皮一紧。
“知道了……”
“嗯?”
“我说知道了!”
“与谁知道了。”
慕宜脸颊涨红,“……阿兄。”
“乖。”
晏褚目光回温,伸手轻拍了下小姑娘发顶,
“都听见了?”
他回首看向厅堂之内,“阮家慕宜从今日起便是本督义妹,本督这人护短,也不怎么讲道理,往后诸位大人和夫人记得叮嘱家中人,平日里多让着我家小孩儿一些。”
“她若难过了,本督也不好让大家太开心。”
众人:“……”
晏褚也没管那些人神色,只侧头看向钱宝坤:“今日叨扰钱尚书了。”
“不敢,晏督主既然来了,不如留下喝杯喜酒?”
“你既盛情,那本督就留下?”
周围那些原本瞧见这煞神已经打算走了正松口气的人,闻言都是对钱宝坤怒目而视,就连钱夫人也恨不得能直接挠秃了他头发。
钱宝坤心里苦,他就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礼貌客套挽留一句,可谁知道这晏督主不讲武德!
晏褚见钱宝坤脸上笑容绷不住,哂笑了声:
“这喜酒就不喝了,今日扫了钱尚书的兴,晚些时候本督会叫人送贺礼过来,连着本督义妹一起,算是为打搅令郎大喜致歉。”
“不用了不用了,督主能来已是喜事……”
“那本督留下冲个喜?”
“……”
阮慕宜偷瞧着钱尚书那瞬间僵硬的脸,哪怕强忍着也险些笑出声。
她眉眼刚弯,就对上晏褚看过来的目光。
他似乎在笑,眸色清润温和,眉弓挑起弧度,朝着她勾了勾嘴角。
慕宜连忙眼尾拉平。
晏褚顿笑,小怂包。
“行了,与你玩笑的,本督在这儿耽搁得也够久了,还得进宫去见陛下,就不留了。”
“我送督主。”
这一次钱宝坤一句废话不敢多说,马不停蹄就跟了上去,亲自将这瘟神送出去。
鹤氅翩飞,晏褚一行下了门前台阶,外头突起一阵春风,吹得挂在门外的红绸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