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晚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他怎么能如此羞辱自己?!
陆季初望着沈星晚,一把揽住揽在怀中的新娘沐溪。
“怎么?还真想看不成?”
沈星晚心底压着一口巨石,转身狼狈而逃。
陆季初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不动声色推开怀中沐溪。
沐溪娇羞地伸出手:“王爷,妾身替您更衣。”
可她的手还没触碰到陆季初,就被一把甩开。
“你算什么东西,真当本王看得上你?”
不过是被太后塞进来的玩意儿,与沈星晚一样叫人厌烦!
陆季初说完,由着小厮带自己离开。
唯留屋内新娘,怔愣在原地。
……
沈星晚回去后,一夜未眠。
她尤记初见陆季初时他温文尔雅的模样,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现在这样。
天色没亮。
沈星晚便起身,照常给陆季初熬药。
这些年,她一直在找治疗陆季初眼疾的药方,也试过不少。
可不知为何陆季初眼睛一直没有起色。
她好想陆季初早日恢复清明,这样他会不会变回以前温柔的模样?
将药熬好,天色大亮后。
沈星晚才将其端去陆季初的书房。
书房内。
陆季初正批改着奏疏,听着忽来的脚步声,不觉诧异。
三年不能视物,不用身边侍从开口,他就能识出沈星晚,只有她会这般小心翼翼,三年如一日来找骂。
只是没想到发生昨晚的事,她还敢来!
陆季初不耐烦的神色清晰地落入沈星晚的眼中,她垂眸,仿佛没有看到。
将熬好的药放到案台,又去把敞开的窗关好,对一旁侍从道。
“天冷了,你们伺候王爷上心些。”
侍从还没回答。
陆季初却冷笑一声:“假惺惺三年,不累吗?!”
沈星晚身子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王爷,喝药吧。”她娴熟地端了药,拿起汤匙放向陆季初嘴边。
然下一刻陆季初却忽然抬手将其一把打翻,“又想毒害本王?!”
冒着热气的汤药瞬间泼在了沈星晚的身上,烫得她浑身一抖,连退数步。
碗碎了一地,屋内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气。
侍从们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早习以为常。
沈星晚忍着灼伤的痛,蹲下默默收拾着残渣碎片:“这药太医检查过,你是臣妾夫君,臣妾怎会害你?”
这些话,沈星晚已经说了无数次,可陆季初从来就不信。
陆季初讽刺:“本王何时有妻?你不过是南阳国公主。”
听闻此话,沈星晚本就死寂的双眸更加空洞。
许久没听到她的动静,陆季初不耐烦:“给本王磨墨。”
他虽不喜沈星晚却习惯她在旁伺候,想如何欺负便如何欺负。
从上午到下午,陆季初批改着奏疏,沈星晚便在一旁陪着。
她发现陆季初虽然脾气不好,但处理公事却雷霆手段,绝不拖沓,难怪他双目不能视,却还能稳坐摄政王宝座。
陆季初处理完奏疏,没有管她,去往卧房休息。
沈星晚将凌乱的桌子整理好,害怕他路上摔倒,紧跟而去。
陆季初也不管她,躺在卧榻,很快阖上了双目。
沈星晚见他睡着,久久地望着他的睡颜,心中叹息一声,悄然离开。
随着她离去,床榻上本该安睡的人却睁开了眼睛。
……
天愈发冷了,那股寒意刺得人心神不安。
沈星晚回到自己的小院,一黑色的身影单膝跪在她面前,是侍卫顾陵川。
“公主,国君来了。”
沈星晚闻言,疑惑出声:“阿哥怎会过来?”
“不是您写信让国君来的吗?”顾陵川说着将密封的信双手递上。
沈星晚一瞬的恍惚,她从未让阿哥过来!
难道……
她慌忙打开密封的书信,看到里面的内容,信上字迹竟和自己的一摸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字间时不时多了一点,这是……陆季初为了间隔特有的习惯!
鸿轩酒楼。
沈星晚带着面纱不安得坐在一上等厢房中,侍卫顾陵川在旁守护。
“公主别担心,国君定不会有事。”
沈星晚只默默摇头。
在陆季初身边三年,她知他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
以前一个官员上奏皇上说他专权,直接就被他斩首当场,更别说阿哥曾出兵让其兵败。
不多时。
南阳国君宋单阏一身简单服饰,身侧跟着两个护卫出现在沈星晚面前。
“阿哥!”
沈星晚看到他熟悉的脸,扑在他怀里。
宋单阏细细地看着她,许久:“我安安瘦了,那陆季初对你不好吗?”
沈星晚闻言,眼尾发红,她强忍酸涩摇头。
“我没事,倒是阿哥,你快回南阳,我没有写信让你过来。”
宋单阏听此,却拉着她坐下来,双目都是对她的担忧。
“我知信不是你写的,只是一直没有收到你的来信,想亲自来确认你过得好不好。”
“好,都好。”
宋单阏怎不知她是安慰自己,他一个糙汉子第一次红了眼,愧疚道:“都怪我,当初不该将你嫁到圣朝,所以不管有没有埋伏,我也要确定你的安危。”
沈星晚眼底含泪:“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快走!”
她怕迟则生变,和宋单阏从客栈后门出去。
然几人刚走出门,一众穿着盔甲的士兵从暗处蜂拥而出,将她们团团围住。
沈星晚目色一怔,就看陆季初一身金爪玄色王袍从一众士兵中走出!
“沈星晚!过来!”他冷声道。
沈星晚第一次没有听他的话,将宋单阏牢牢护在身后。
宋单阏看到这一幕,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他对暗处的护卫顾陵川无声的说:“隐在暗处,保护公主。”
顾陵川本要出来,但看国君吩咐,只好朝着他叩拜,躲在不远处。
宋单阏随身所带的两个护卫,相看一眼,走上前:“誓死保卫国君公主。”
沈星晚听罢,知道这不过是螳臂当车。
她望向不远处的陆季初,哑声道:“王爷,臣妾求你,放我兄长一回吧。”
身旁宋单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说:“安歌,我们南阳国人誓死不求人,你是南阳公主更不可软了骨气!”
沈星晚眼泪止不住地落。
陆季初听着不远处的对话,不由冷笑一声,“沈星晚,你护不住他!你是本王妃子,来本王这里,我不伤你!”
这是陆季初第一次承认自己是他的妻!
可沈星晚却恨这句话!
她望向宋单阏:“阿哥,安歌不要什么骨气,只想要你活!”
说完,沈星晚屈膝朝着陆季初重重地跪了下来。
“王爷既认我为妻,就放我兄长一条生路吧!”她大声说着,朝着陆季初重重地磕头!
陆季初听着那沙哑的声音,心莫名一紧。
宋单阏看着背对着自己跪着的沈星晚,眼眶骤红,他大手一把提起沈星晚,将其直接推到了陆季初那边。
“滚!我南阳国人铁骨铮铮,没你这个下跪的公主!”
沈星晚踉跄数步,差点摔倒在地,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身后兄长,想再次过去。
却被陆季初士兵直接拦住!
“杀!”
随着陆季初下令,沈星晚只看无数的刀朝着兄长而去。
沈星晚慌忙跪在陆季初跟前,抓着他的衣角,一遍遍的磕头哀求:“求王爷饶命、饶命……”
陆季初听着那声音,第一次觉得烦闷。
然他岿然不动,只安静地听着那杀伐声和沈星晚的哭求声。
沈星晚的声音越发嘶哑,渐渐至无声。
她就看兄长跪倒在血泊中,胸口被一把利剑穿心而过。
无声地对着自己说:“是兄长,护不住你!”
此时,一个彪形壮汉出现,提起宋单阏的尸体朝着远处走去。
沈星晚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想去追,却被陆季初一把抱住。
“好好看看,这就是敢威胁本王娶你的代价!”
沈星晚眼睁睁地看着断气的兄长被那壮汉一路提着走,鲜血一路洒在洁白的雪上。
之后,她几乎连哭都不会了……
……
夜凉如冰。
沈星晚呆坐房中,眼前都是兄长死时一幕。
她就那么望着窗外落雪,坐了一整晚。
身旁,两个侍女默默陪着,屋内凄冷一片。
翌日。
陆季初醒来,不见沈星晚照常伺候,剑眉微促。
这时,一轻盈地脚步声出现。
他本以为是沈星晚,却听一陌生的女声:“王爷,让妾身来伺候您吧。”
侧妃沐溪朝着他伸出手,指尖还没触碰到其衣服。
陆季初就将其一把甩开,厌恶道:“滚!”
沐溪摔倒在地,狼狈不已。
一旁的小厮暗自惊奇。
虽然沈星晚不受王爷待见,但王爷没这么粗鲁赶她出去过。
沐溪再次站起身,一张脸阴沉一片。
带她走后,陆季初问小厮:“沈星晚呢?”
小厮立即跪了下来,颤声回答:“公主在她的院子。”
闻言,陆季初周身气压骤低。
“她不来,以后都不要来了!”
……
这些日,沈星晚根本吃不下东西,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大圈。
这日。
太后召沈星晚进宫,就看她穿着一身素色长袍,身形消瘦,面色惨白,全然不似初见她时那般明媚动人。
“儿臣参见母后。”沈星晚躬身跪拜,一双眼却空洞异常。
太后见此叹了一口气,宽慰道:“哀家知你心里苦,但哀家告诉你,这就是你的命,生在皇家,命从来不由我们!”
“你兄长既然来了,他就该知道自己是什么结局!”
沈星晚没有回话,现在才知何为帝王家无情。
见她不言语,太后喝了一口茶,又说:“你既然嫁到圣朝,就要心系圣朝,而非当那亡国公主。”
此话一出,沈星晚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后。
亡国……
沈星晚再无心久留,告别太后,跌跌撞撞回摄政王府。
深夜。
她唤来顾陵川。
“公主。”顾陵川单膝跪在她面前。
沈星晚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陵川,南阳出事了,你现在立刻回去,救国!”
顾陵川哪还不懂,但现在回国已晚,他缓缓摇了摇头。
“君主吩咐过,我要护公主安危。”
沈星晚听罢,后退几步,从身上拿出一把锋利的佩刀。
这是她出嫁时,阿哥送来防身之用,如今却只能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公主!”顾陵川心头一紧。
沈星晚将刀拿近了几分,双目决然:“我阿哥没了,我不想连国也没了……你若不去,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顾陵川见状只得点头,朝着她叩拜后,身影消失黑夜中。
沈星晚也知陵川回去杯水车薪,但更知他该回去陪着亲人,而不是护着自己这个没用的公主。
一天悄然而过。
这夜,房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那日提走兄长尸体的壮汉站在门口,一手将满身是血的顾陵川丢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