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意摆摆手,跟着其他考生一起,出了考场。
走在路上,我才知道为什么原身那么容易晕倒。
这身体实在太虚弱了。
我都怀疑是不是很久没有吃饱饭过了。
直到吃饭的时候,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身的那位女同学江怡然,与周边萎靡疲倦的人完全不同,她眼神明亮,看起来格外神采奕奕。
可是她头上顶着一个长条,拖下来一根长长的细管。
这管子连着的竟然是原身。
有红色液体从原身身上潺潺不断地流进她头顶的细长条里。
细长条里,已经即将满了。
更诡异的是,别人好像看不见这一切。
江怡然笑意盈盈地凑过来:「宋芳菲,你考得怎么样啊?你学习那么好,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吧?」
我盯着她看。
她不自在起来:「你这么看我作什么?」
我单刀直入:「我进了考场,突然发现我的笔都被人偷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周围的同学惊叫起来,纷纷围过来问我怎么回事。
江怡然也倍加关怀的样子,虚问两句后,她紧接着问:「那你没有笔,试卷答了吗?」
我迎着她期待的目光,说:「答了。」
她的眼神有一些黯淡。
我又说:「不过终归是影响心态了,大概这次考不好了。」
我明显看到,听说我影响心态之后,她的眼神,明亮起来了。
等大家都吃完饭。
休息的时候,我问系统江怡然头顶的血条,和宋芳菲的笔与身体,但是系统一问三不知,因为我这次穿位面,纯纯就是休息度假来的,只是不知道怎么砸到宋芳菲这孩子身体里了,刚好遇上这些事。
我在脑子里跟系统分析:【宋芳菲的笔,肯定是江怡然弄的。至于为什么,我估计跟她头上的血条有关系。】
我怀疑她头顶那个东西,就是在抽取宋芳菲的什么东西。
她偷了宋芳菲的笔,听说我依然考试了之后,显得很焦虑,听说我可能考不好之后,她立刻高兴起来了。
只是不知道,她在窃取宋芳菲的高考成绩?还是她的记忆和能力?
或者,几者兼有?
宋芳菲的精神这么差,而江怡然却格外神采奕奕,估计连宋芳菲的精神也被她窃取了。
苦读三年,被人一朝窃取,要是原来的宋芳菲,真的悲惨又可怜。
不过,她运气好,遇上了我。
我带着系统,雄赳赳地昂昂回到了考场。
这一门考的是英语。
系统有些忧愁:「宿主,这可是英语啊,咱们国籍不对口。」
我自信满满:「你放心,我肯定给宋芳菲答个满分,她英语十分好,不能让她就这么被人白白吸干。」
系统叹口气,大概觉得我在吹牛。
考试马上开始了。
我把笔握在手里。
系统把笔一打开。
笔尖金光闪过。
优雅而又复古的英音,跨越数百年后,重新现世。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系统瞳孔地震:「这是……这是……我不信,不可能是他本人吧!」
我和系统一齐向笔尖看去。
金色通道里,一个人影正拾级而来。
他走到面前,全身流淌着文艺复兴时期的精致考究。
而后自我介绍,说他是 William Shakespeare。
系统松了一口气:「原来是 William Shakespeare 啊,那没事了,我还以为是莎士比亚呢。」
我静静地看着它。
系统也看着我。
然后,系统的 cpu 缓缓地回头:「William Shakespear,咱们都是怎么翻译的来着?」
我说:「一般我们都翻译成,威廉姆·莎士比亚。」
系统 cpu 一白,晕了过去。
我帮它重启了一下。
它睁开眼,看向莎士比亚。
威廉姆·莎士比亚正优雅地坐下,对系统温和一笑。
系统麻了。
他慢慢扭头,呆滞地看着我。
我挠头一笑:「嗨呀,英灵殿里开了国际交流中心,是有不少国际英魂来交流学习,问题不大,问题不大。而且莎士比亚这几年经常溜进歌剧院看他上演的戏剧,所以现代英语也很溜的。」
连着见了三个大佬,系统的负载已经要爆了,他颤巍巍问我:「这样足够了吧?」
我理所当然摇头:「那哪行啊,还得有英译中呢,我能会做?还得请一位翻译大家。」
金色时光通道再度打开。
走出来一位稳重的长衫老者。
是严复先生。
先生很低调。
只不过是中国近代翻译事业的奠基人。
《天演论》是他翻译的,如今常说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八个字,出自他的笔下。
翻译界的「信达雅」标准,是他制订的。
仅此而已。
嘿嘿。
严复儒雅随和一点头,也在系统里落座了。
中西两位大学者并排坐着,俱都拿起了笔,严肃地看起了宋芳菲的高考题。
系统白眼一翻,终于彻底噶了。
从英语考场里出来。
周围的考生或显得麻木,或精神亢奋,或一脸沮丧。
只有我和系统不一样。
我感觉自己连鞋印能走出文豪的形状。
系统也是。
它现在膨胀得我都快背不动了。
我还在试图拍醒身体里的原主灵魂。
她依然沉睡着。
我觉得很是奇怪,她的沉睡,实在既不像是单纯因为偷笔晕过去了,又不完全是被吸血的疲惫。
回去的校车上,我又看到了江怡然。
周边不断有人恭维她,有人说:「怡然,你太强了,前几天你直播里讲的知识点,居然真的都考了。」
江怡然几不可查地一愣:「什么知识点?」
周围同学说:「哎呀,你就别装啦,我们早都知道了,这两年特别火的那个学习博主,不就是你吗?」
这几年出现了一个学习博主,虽然从来不露脸,但是人气一直居高不下。
因为她每天会讲解一些知识点,她讲解的角度格外容易理解,押题也准,有人问她题目,她也都认认真真给出解答,久了,大家都把她叫作「学习界女菩萨」。
虽然女菩萨从未说过自己的任何信息,也不露脸,还一直用变声器。但早就有一中学生猜测她是本校的了,因为她讲解的知识点,进度时常跟一中进度差不多,甚至有时候拿来做题的卷子,都是一样的。
不是没人怀疑是宋芳菲,只不过她太低调了,实在看不出来。
而这次高考之前,她也都还在讲。甚至考完之后,有的考生发现,她讲解的知识点,居然真的都考了。
最开始被怀疑是女菩萨的,就是宋芳菲。
因为她学习成绩实在一骑绝尘。
可是她平时寡言少语,很少说话,大家又觉得不像是她了。
后来有那么几次,江怡然暗示自己就是那个学习博主。恰巧她暗示的那几次,跟她说得还真能对上,最主要的是,放大来看,女菩萨讲解用的一张试卷,还真的是她的。
大家自然就信了。
她本就因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也还可以,在学校里是风云人物,这样一来,人气更高了。
可是,我看她头上的血条管,怎么也不相信这么个吸血的人,会是那样好心又能力强的人。
我故意靠近她。
果然,我只要靠近她,身上的血液就会源源不断地流进她头上的血条里。
血条厚了,她眼神更明亮了。
江怡然笑眯眯对同学们道:「帮助同学是应该的呀,只是我现在力量太有限啦,只能出现在直播里。等我以后成了全国高考状元,一定会去做科研,引领新时代研究的。那个时候,就要站在更高的地方,让大家看到我啦。大家一定要一起努力,以后顶峰相见啊。」
我皱了皱眉。
关于未来,最确定的就是它的不确定性。她为什么会对未来的方向那么确定?
不过正在高考的同学们,关注点更多的在她那句「全国高考状元」上:
「江怡然好自信啊,一定考得很好吧。」
「而且江同学这几次考试确实越来越惊艳啊,而且看你直播间那么厉害,该不会之前一直在隐藏实力吧?」
「感觉江怡然在直播间的实力,能跟宋芳菲有一拼吧?你俩到底谁能成状元啊?」
目光都落到我们俩身上。
我摊摊手:「那谁知道呢,这不是正在考着呢吗?」
回到学校,又有人来找我。
是原身的青梅竹马徐升,是另一所学校的第一名兼学生会主席。
徐升在我们整个市的学生中都很有名,虽然只是个高中生,可是他身上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权威感,让人莫名就信服。
不用说本校,外校学生也没有不认识他的。
所以他虽然没有原身成绩好,但也同样耀眼。
「你考得怎么样?肯定不错,今年的全国或者全省高考状元应该是你吧?」
他笑起来有酒窝,很温柔,又温柔得很有分寸。
他用这样的语气同我说话,周边走过的同学听了都羡慕。
我却只盯着他的头顶。
在他头顶,有跟江怡然如出一辙的管子,连在原身身上。
只是,这次从我身体里流出去的,不是血红液体,而是金黄色的,带着轻微光芒的。
夕阳映着他的管子,里面浮光跃金。
他还在说什么。
我忽然打断他:「为什么你们都理所当然地觉得,我们这里必定要出一个高考状元?」
我能感觉得到,这不是在打气,而是,就仿佛他们确定这件事发生过一样。
是什么,让他们这么确定?
他错愕片刻,才笑着说:「大家不都说了吗,我们这里风水好,必定出人才。」
是。
我从同学们那里听来了,这两年我们这个小城里出的人才实在太耀眼了。想必是风水好。Ɣž
但我不信。
他一走,我就跟系统说:「系统,回溯一下这两年的事。」
系统干脆地拒绝了我:「这不行,咱们的任务不是占据原身,所以没有这个权限。」
我问:「你就不能找个 bug,钻进去看一眼吗?」
系统翻了个白眼:「别说我们主系统很难找到 bug,就算找到了,被查出来我还要被领导罚。」
我想了想,掏出来那支金笔,在它面前晃晃悠悠:「或许,你想见一见图灵吗?」
图灵。
世界计算机科学之父。
人工智能之父。
小系统的老祖宗。
它领导的老祖宗。
主系统的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