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样子虽然吓人，但眼神清明，一见到薄故就开始哭。
薄故没出声，等她哭声渐渐小了才问她：“想起来了？”
“嗯……”陶贝贝点头又摇头，伸手比划了一下，“一点点。”
“那还想再知道吗？”薄故轻声问她。
只是一点点就让她怨气重到能在活人面前现身，虽然也和对方阳气轻有点关系，可情况也已经很严重了。
陶贝贝抿紧了唇，身体轻颤着，很久才哑声说了一句：“我好怕。”
光是想起来的那一点点就让她抑制不住恐惧甚至失去理智，她不敢去想知道全部真相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薄故沉默下来，她不太会安慰人，于是就伸手摸了摸陶贝贝的头。
想了想才道：“警方肯定会还你一个真相，也会将凶手绳之以法，你可以不用执着于这个，安心去投胎，一碗孟婆汤下肚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陶贝贝又开始纠结了，她蹲在薄故脚边，趴在她腿上，仰头看她：“薄故姐姐，那你呢？你为什么没有去投胎呢？你也是在等真相吗？”
这个点外面太阳已经升起，清晨的阳光从窗外试探的往里面落，直到照在薄故脸上。
陶贝贝看见阳光的时候就下意识往阴影里躲了躲，可薄故没动，窗里窗外，外面生机勃勃，里面一片死气，连那点阳光都透着冷。
陶贝贝听见薄故应了一声。
“可是你怎么没有失控……”她不解。
薄故道：“我和你不一样，我记得。”
“我记得死前发生的一切，也记得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更知道我自己要干什么，我也失控过，但我遇到了一个和尚。”她半垂着眼笑了起来，“他拉了我一把。”
“那凶手还没有抓到吗？”陶贝贝更加不明白。
薄故摇头，伸手挡住陶贝贝的眼睛，声音很轻：“我看不见。”
陶贝贝僵住，她也看不见，她只记得很黑很黑……
终于想明白了什么，陶贝贝抑制不住颤抖了几下，她拉下薄故挡住自己眼睛的手，声音干涩：“所以你说声音……”
因为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不知道凶手长什么样子，但她可以听见声音，可以嗅到气味，还可以感知……
只要这些在她死亡之前出现过的，都可能刺激到她想起来。
薄故经历过，所以她知道。
“难怪……难怪我听见她的声音会失控。”陶贝贝瘫坐在地上，死死抓着薄故的手喃喃，“那她就是凶手对不对？不……她也可能不是，她也可能是帮凶……她在帮谁？”
陶贝贝很快就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大半夜的时候，半透明的柿子带着半透明的鬼友回来了，连口鬼气都没来得及蹭，柿子就道：“第一案发现场已经找到了，目前警方锁定的凶手就是瞿梦的老公。”
“就是那个白日梦集团的董事长。”鬼友补充道。
柿子拍了他一下：“什么白日梦？人家叫白梦集团。”
“瞿梦被捕之后一直说自己不知道尸体的事情，她只是按照她老公的吩咐在青云小区买了栋房子，至于其他的她一点也不清楚。”柿子继续道，“根据警方的调查，让林天去青云小区买房的人确实是她，但后面把贝贝尸体带过来的人不是她找的人，是那个叫什么……”
她一下想不起来名字了，于是看了鬼友一眼。
鬼友补充：“白州。”
“就是瞿梦她老公，那个董事长。”柿子道，“那天晚上开车把尸体送过来的人是他一个助手，警方顺藤摸瓜发现这个助手没少帮白州处理这种不见光的事情，这个助手也招了，是白州让他去一个地方把贝贝尸体带出来的，那里大概率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刑侦队的已经赶过去了。”
她看向陶贝贝：“你想去看看吗？”
“去看看吧。”薄故赶在陶贝贝出声之前道，“就算去了也不一定会想起来。”
陶贝贝反应过来，她死之前什么也没看见，去了案发现场之后也确实不一定会被刺激到想起来。
“薄故姐姐，你陪我一起去吗？”她眼巴巴的看着薄故，在薄故应了一声的时候松了口气，明显没有那么不安了。
和青云小区两个方向的郊区有一个小葡萄园，葡萄园附近还有个小庄园，这些都是白州名下的财产。
平常没什么人会来这边，今天晚上却有好几辆警车鸣笛开进来。
薄故和陶贝贝过来的时候警方已经在助手的带路下找到了小庄园的地下藏酒室，藏酒室里还有不少昂贵的红酒。
“看来最近还有人在这里喝过酒。”蹭过鬼气后身形又凝实了不少的柿子飘在茶几前，俯身看着上面剩下一小半瓶的红酒。
除了小半瓶红酒还有一个高脚酒杯。
但这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因为在靠墙的酒柜后面还有一个暗室。
此刻暗室的门已经被打开，隐约能听见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陶贝贝踟蹰着不敢靠近。
“进去吧。”薄故站在她的身后轻声道。
柿子在藏酒室转了一圈也飘了过来：“别怕，我们都在呢。”
“嗯。”陶贝贝扭头看看薄故又看看柿子，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着，还是朝着那扇不大的门飘了过去。
门内并不黑，相反还挺亮堂的，陶贝贝一进来就僵在了原地，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满墙的照片。
她抑制不住的轻颤了起来，瞪大的眼睛里都是恐惧。
跟在后面进来的柿子也看见了，几句脏话脱口而出，第一反应就是过去捂住陶贝贝的眼睛。
视线被遮挡，其他感官就变得敏锐了起来。
好黑，什么也看不见，起初只有她自己害怕的哭声，她哭了很久很久，哭到嗓子都哑了，直到皮鞋踩踏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她知道有人来了。
来人没有说话，她闻到了香水夹杂着烟草的气味，听见了对方因为兴奋而粗重的呼吸声……
“躲开。”薄故最先发现陶贝贝的不对劲，她上前拉开了柿子，一团鬼气从身上涌出扑向陶贝贝。
“我……我想回家……”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陶贝贝口中溢出，她哭着看向薄故，眼睛里眼白已经完全消失，双眼血红，血泪顺着脸颊往下落。
她的手臂开始显露出深深浅浅的伤痕，脖子上一道勒痕触目惊心。
已经扑到她面前的鬼气骤然停下。
片刻后，鬼气将陶贝贝温柔的一卷，消失在了原地。
柿子也回过神来了，朝薄故轻声道：“要不然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看着，等我回去再跟你们说。”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她又看了一眼那满面墙的照片，眼神痛恨。
“好。”薄故点头。
她不方便离开青云小区太久，再加上陶贝贝现在的情况也不好，先回去也好。
还没有回到青云小区薄故就被人拦了下来。
对方一身灰布唐装，后面扎着个马尾，留了胡子，四五十岁的年纪，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
师徒俩本来神情凝重，一看见薄故的时候脸就彻底垮了下来。
“薄故，你不在你的鬼域里待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唐装男人一只手背在身后偷偷捏了一把符纸。
薄故也认出了这对师徒，神色不变：“出来散散心，这你们也要管？”
“散心？”青年明显不信，“冒这么大的风险出来散心？”
“先不说你是不是出来散心的，你带着的这只怨鬼怨气这么重，要是放任不管肯定会为祸阳间，以后不知道要杀多少人，既然已经被我遇上了，那我就不可能放任不管！”唐装男人神色冷沉，正义凛然道。
薄故听着却笑出了声，鬼气一收，她侧脸朝向还在哭的陶贝贝，冷声道：“对，她怨气重，可你们看她像是要去杀人的样子吗？”
陶贝贝已经完全变成了她死时的样子，周身怨气重到让对面的师徒都有点忌惮。
她一双眼睛血红，早就不见清明，和恶鬼没有什么两样，可她只是蜷缩着，颤抖着，一边哭一边重复着一句话：“我想回家。”
师徒俩心里涌起一股恐惧和难受，喉咙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整个人都被陶贝贝的情绪压抑着。
就在他们眼前发黑要陷入陶贝贝死前幻境中的时候，唐装男人一咬舌尖眼神顿时清明了不少，他顾不上去管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陶贝贝离开的薄故，掏出一张清心符拍在徒弟身上。
徒弟眼神刚刚清明就嚎啕一声大哭扑过来抱住了他。
“师父！有变态！好可怕……”
片刻后，终于从那种情绪中挣脱过来的徒弟还是心有余悸，一边擦着眼泪鼻涕一边朝师父问：“师父，她们跑了，我们要追吗？”
问完还吸了一下鼻子。
“算了。”唐装男人神情复杂，看了一眼青云小区的方向。
陶贝贝现在确实是在失控的状态中，靠近她的人或者鬼只要比她弱都会被她的怨气蛊惑，拉进她死前的幻境中，去经历她曾经历过的那些，失去理智、发狂、变成恶鬼。
她没有失控到随便杀人，可她依旧危险。
薄故把她带回青云小区后就送进了602，防止有其他的鬼和人接近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