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起,紫竹林的竹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叶子掉落一地。
离垢皱着眉走上前,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阮舒窈看,看得她有些害怕。
这个魔君该不会是真的要吃掉她吧?她可是还要救阿娘的!
“嗒——”一片竹叶正巧落在她手心,不由让她一抖。
阮舒窈不由往后缩了缩,说话的底气都弱了几分:“离垢魔君,我法力低微,连梼杌都不想吃我,你就别想不开了……”
离垢看着她,听完这话忽然就笑了:“我说小东西,你从前挡在晏泽面前的时候可是半点不怕我,怎的如今倒是晓得怕了?”
提到晏泽,阮舒窈便是沉默着不做声了。
离垢愣了一下,当下也明白了什么,便也不再多言。
他看了一眼阮舒窈,却问:“你今日和晏泽闯我魔界所为何事?”
阮舒窈这才有了反应,纠正道:“他是他,我是我,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
“找我?”离垢挑眉,随即一笑,“我明白了,想来是为了孟婆之事吧?”
提到孟婆,阮舒窈的眼圈便兀自一红。
她吸了吸鼻子才道:“我听人说,你魔界有圣物唤魂铃,能唤回我阿娘魂魄,我想借来一用。”
见她说得直白,离垢倒是也不兜圈子。
“丫头,你既知唤魂铃是我魔族圣物,那你当知,自是不可轻易借人。”
一听这话,阮舒窈便有些急了:“我不会白借的,我那里还有阿娘留下的许多宝贝,我都可以送你的,只要你能借我唤魂铃。”
离垢摇头:“你那些宝贝自是不凡,但我并不需要。”
阮舒窈涨红了脸,一骨碌溜下榻,慌忙拉住了离垢的衣袖,生怕他跑了一样。
“除了这些宝贝,我还可以……我可以为你找很多宝贝,我很厉害的,瀛洲的木丹果我都偷到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去拿的!”
离垢见她这般模样,不由有些唏嘘,孟婆之女,生而为神,却为苍生少了一魄。
偏还被晏泽所骗,累及母亲孟婆,如今倒是剩她一痴儿孤苦黄泉。
不过,他为魔君,自然也不是什么同情众生的性子。
他想了想,却道:“唤魂铃嘛,我可以借,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阮舒窈想也不想就连连点头:“好!我答应你。”
……
跟着离垢到魔界圣殿的时候,晏泽已经早早等在了那里。
看见离垢和阮舒窈并肩而来,晏泽脸色不善,看向离垢:“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要牵连她!”
离垢嗤笑一声:“恩怨?晏泽,我们并无恩怨。”
说着,离垢的步子在晏泽面前顿了一下,又道:“倒是你,若是想还这丫头一点恩情,还是莫再多言,保不齐这唤魂铃,我就不借了。”
晏泽一瞬脸色铁青,刚上前一步,阮舒窈就挡在了离垢跟前。
阮舒窈看向他的眼神再无往日光彩,连神色都是淡淡的。
晏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从前阮舒窈都是挡在他跟前的,虽然他不喜。
但如今她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还是让他略有不悦。
他冷硬着脸,沉声道:“唤魂铃。”
离垢看晏泽脸色难看,不由心情大好,捻了个诀,变出一只黑穗铃铛递给阮舒窈。
这铃铛乍一看就是一普通宫铃,摇起来铃声清脆但也未见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阮舒窈接过铃铛,不解地看向离垢:“离垢魔君,这个铃铛要怎么用?”
“收集世间七滴至纯至善之泪,泪落铃响便为一滴,聚齐七滴,以要复生之人灵魄为芯,滴上一滴心头血,唤魂铃作响,声至六界,便能结魄成整。”
拿到了唤魂铃,阮舒窈匆匆出了冥界。
既然是说要世间七滴至纯至善之泪,听来似乎简单。
回到孟婆庄,阮舒窈就将孟婆庄的人全数召集了起来。
她将铃铛挂在大厅桌前,对着众人道:“好了,你们现在都快点哭,要哭出眼泪来那种。”
众人不解,面面相觑,没有人有动作。
阮舒窈有些着急:“你们快哭呀!难道你们没有什么伤心事吗?快点快点。”
一旁的阿楠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问道:“小主人,您这平白让我们哭,怕是不行。”
“那……今天你们谁能把这铃铛哭响了,救我阿娘,我就赠一样孟婆庄的宝物给他!”
阮舒窈想了想,又补充道:“哭的时候一定要善良,要善良的眼泪知道吗?”
众人一听有宝贝,十分配合,立马干嚎起来。
“呜呜呜呜,我好惨呐……”
“我也好惨呐,我爹也好惨呐……”
顿时整个大厅哀嚎成一片,远远听着还怪是吓人的。
阮舒窈捂着耳朵,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铃铛,可是那铃铛挂在那里竟是动也不动一下。
晏泽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听黄泉鬼差哀嚎,只觉吵闹。
众人哭了半晌,也有几个流了眼泪出来的,可是铃铛依旧一声不响。
“停停停!行了,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平日做了坏事,黑心肠所以流出来的眼泪都不纯善了!”阮舒窈拍了拍桌子,一脸失望。
一旁的阿楠也跟着帮腔道:“就是,都怪你们平日不够良善,眼泪都不中用!”
一个鬼差抹了一把脸上不知道是泪还是汗的东西,无奈道:“小主人,咱们都是鬼差,前世都是做了恶才被抹去记忆发配阴间做鬼差的,哪有什么良善之心呐!”
阮舒窈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对哦!那我去找神仙吧,天界之人不得作恶,定有良善之泪。”
想罢,阮舒窈收起唤魂铃就要往外跑,却被晏泽拦住。
“你做什么?”阮舒窈的语气淡然。
晏泽倒是也不恼怒,只是道:“你这样,上百年也不见得能救孟婆。”
阮舒窈咬了咬唇,她自知天资愚笨,想救阿娘只怕力有不逮。
“此话……何意?”阮舒窈有些犹豫着开口。
晏泽拿过她手里的唤魂铃,轻轻摇了摇,铃铛脆响两声。
他这才道:“至纯至善之泪,并非指良善之人落泪,而是情至深处,情不自禁之泪。”
情不自禁之泪?阮舒窈想了想,有些不理解。
若是从前,晏泽定是嫌她愚笨不自知。
可现下,他只收起唤魂铃,面无表情道:“你跟我来。”
言罢,晏泽闪身离开,阮舒窈忙跟了上去。
……
黄泉深处。
一座破落的小房子外,一老妇人坐在门口枯黄树墩上,手里捧着一面镜子。
镜中是一张岁月刻凿过的脸庞,满是皱纹沟壑,老妇人笑起来,牙也已快掉光。
不一会儿,一位老人端着一盆清水走出来,放到老妇人跟前。
“好了,水来了,我帮你把头发洗洗。”说着,老人拔下老妇人头上的荆钗。
老妇人银丝般的长发立马散开,老人拿着梳子为她轻梳着。
阮舒窈不解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晏泽,一对恩爱的老夫妻罢了,似乎没有她想要的眼泪。
“这妇人天命将近,几日后就要重入轮回了。”晏泽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