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静。
林思训登时懵了:“什么举报信?”
她下意识望向严沙洪,对方却绷着脸,大步进了楼。
她心里开始打鼓,连忙跟了过去。
很快,司令办公室。
‘啪’的一声,举报信被司令拍在桌上,定睛看去,是林思训的字迹,落款还签着她的名字!
司令敲桌,刚毅的眼神翻着怒意:“这上面写你把前女友接到大院,两人还有个私生女,撇下妻子不管!”
“沙洪,你是我手底下的老兵,能力素质没得说,但这生活作风问题,你真该好好掂量了!”
林思训怔看着那封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信,慌得解释:“司令,这封信不是我写的!”
说着,她抓住严沙洪的手,眼巴巴看着他:“沙洪,你相信我……”
话还没说完,严沙洪就抽回了手,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报告!我跟范同志的确是旧相识,但我们关系正当,更没有私生女。”
“那孩子是杨齐烈士的遗孤,杨齐妻子五年前因病去世,我一直让家里人帮衬,半年前才把孩子托付给范同志照顾!”
林思训怔住。
那孩子原来不是他和范文敏的……
司令也愣了半晌,才明白闹了误会。
他拧起眉,神情缓和了些:“如果是这样,那倒情有可原……”
顿了顿,又看向林思训,语气敲打:“你们小两口之间的事我就不管了,但既然做了夫妻,就该对彼此信任,别再闹出什么乱子,影响军中风气。”
说完,司令便让他们走了。
出了机关大楼,林思训眼追上步伐都带着冷意的严沙洪,再一次抓住他的胳膊:“你听我——”
话还没说完,掌心便一空。
严沙洪理着袖子,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说不出的冷凛:“又是让林家豪闹,又是写信检举,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多心眼?”
林思训刹那僵住,透心的凉。
男人耐心耗尽,大步离开。
她一路失魂落魄回到家。
怕林家豪再因为自己的事受牵连,林思训只能提前把他送回学校。
一路上,孩子都局促着,直到到了校门口,才哑声问:“阿姐……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他眼眶有些红,林思训看着心疼不已,轻轻握他的手:“没有的事,但以后你要记住,做什么事都不能冲动,知道吗?”
林家豪欲言又止,有些丧气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林思训见他还低落,便提前把打算告诉他:“我已经跟医院提了调职申请,你再等阿姐一段时间,我一定会带你去大城市,治好你的腿疼。”
“嗯!我会等阿姐的。”
将弟弟送回宿舍后,林思训准备去问问院长,调职申请什么时候批复。
但一进医院,便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眼光。
“听说林思训写信污蔑自家男人犯重婚罪,还把烈士遗孤说成私生女,她图什么啊?”
“还能图什么,嫉妒严团长对前女友好呗!”
“人品见医德,这样的人,谁还敢把病人交到她手里照顾!”
越听,林思训眉头越蹙紧。
军营机关大楼发生的事,怎么会传来医院?
但眼下她顾不上这些,弟弟的病要紧,正要走,这时护士长领着一张单子冲护士们吩咐——
“骨科圣手李越来我们医院义诊了,主治断腿神经痛的毛病,一场手术就能治好,你们整理一下病人的资料,都报上去!”
林思训步伐一滞。
弟弟断腿多年,不正是神经痛吗?
林思训当即转头过去,刚想开口要张资料表,这时,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一把薅住她的手——
“林思训你个杀人犯,我爹吃了你开的药后被毒死了!我要你偿命!”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林思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扯住头发,挨了两耳光:“我爹不过是高血压!这么简单的病都被你治死了!你个庸医!”
“你还我爹的命来!”
“——唔!”
林思训忍着头皮发麻的疼,奋力解释:“家属你冷静一点!”
“我开的药都是治病的规范用药,绝不可能出问题,你如果不信,可以让人去查!”
家属不听,还要厮打,这时有人喊:“公安来了!”
闹剧才停歇。
林思训头发凌乱,靠在墙边双手发颤,心头的不安怎么都压不下。
却见公安径自走到她面前:“林思训,有人报案说你造成严重医疗事故,请问我们走一趟。”
众目睽睽下,林思训被带去了公安局。
当晚,拘留室。
林思训呆坐着,眼中惊惶未褪,至今还没缓过神。
突然,门被推开。
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灯光落下,男人的影子像拥抱着她。
林思训抬头望去,她眼眸一亮:“沙洪?”
他是来帮自己的吗?
没等欣喜涌上,严沙洪便冷硬刺来:“你出息了,给人治病治到公安局来了。”
林思训心口一刺,强忍着心痛低喃:“我没有害人……”
就算他不爱她,可相识这么久,不求他多体贴他,可他就不能不像对待一个仇人一样对她吗?
这时,公安拿了拘留书过来,递给严沙洪:“严团长,麻烦你签个字……”
说着,又瞄了眼林思训:“老人家属不肯尸检,闹着要告林医生和医院,恐怕林医生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走。”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严沙洪飞快签了字,眼中是不近人情的冰冷。
两辈子了……
哪怕决定放手离婚,可此刻,林思训的心还是疼的厉害。
公安拿回拘留书便走了,严沙洪也完成了任务般,转身要走。
‘轰’的几声,窗外传来几声雷鸣。
林思训顿时想起学校的林家豪,面色骤然一紧。
平时只要一下雨,哪怕自己再忙都会抽空去看他,这次她没去,之前又在家属院听到闲话,他一定会担心……
还有那个李越医生,她都没来得及去找他。
想到这些,林思训忙追出去,却被看守公安拦住,只能朝严沙洪的背影哑声喊:“严沙洪!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你能帮我去医院找那个来义诊的李越医生,请他给我弟弟治病吗?”
“算我求你了!”
严沙洪终于停下脚步,回头冲她点头。
林思训松了口气,又说:“家豪一到雨天腿就疼,能不能再麻烦你送点止疼药过去,他还不知道我的事……”
可男人这次没再回头,大步离去。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林思训失落回到看守所,滑落在墙边,失神望向窗外的雨幕,心绪渐远。
上辈子她早年丧亲,只和弟弟相依为命,所求的其实也只有严沙洪的爱,和弟弟的健康平安,可惜没能如愿。
重来一生,她连严沙洪也不敢要了,为什么依旧坎坷不顺畅?
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
这一关,就关了林思训五天。
公安查清了真相,原来是家属私自在外面买了所谓‘神医’的药给老人吃,才致使老人中毒身亡。
被释放后,林思训走在阳光下,被晃的有些头晕。
心口还是沉甸甸的,总觉得不安。
她揉了揉眉心,正准备下台阶,却见一个公安满脸着急冲她跑来:“不好了林医生,刚刚学校来电话,说你弟弟从楼梯上摔下去,出了好多血!”
嗡的一下,林思训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好在公安扶住了她。
她紧紧抓住对方的手,不可置信问:“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我弟弟应该做完手术,还在修养才对啊!”
公安也懵了:“什么手术?你弟弟这几天一直在学校。”
听到这话,林思训的心霎时沉到底,背脊也阵阵发凉。
家豪没有做手术!?
可严沙洪明明答应她,会请李越医生给弟弟治病jsg啊!
事到如今,林思训也来不及多想,匆忙赶去医院病房。
一路疾行,半个小时后,终于抵达病房。
推开门,只见林家豪坐在病床上,脸颊有擦伤,左腿缠着的绷带还隐隐渗着血。
“家豪!”
她踉跄冲过去,又是摸又是看的上下检查了个遍:“你没事吧?还伤着哪儿了?”
林家豪摇摇头:“阿姐,我没事。”
林思训心还没完全放下,便见他低下头,双手紧握着,沉瓮的声音带着自责和愧疚。
“阿姐,我几天没见你,眼看放假了就想来医院看看你,可是……我真没用,连路都走不好……”
见向来坚强的弟弟突然颓弱,她心疼地将人揽进怀里,酸着眼轻声道:“怎么会,在阿姐眼里,你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对不起,阿姐这几天忙,没时间去看你……”
说话间,心中不免涌起难言的悲苦。
严沙洪没有帮她给李医生带话,也没有去看望弟弟。
安抚完林家豪,林思训借口去帮他买吃的离开。
随后,便迅速去骨科找李医生,却被告知,李医生恰好早上六点离开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晚了一步。
林思训颓废离开骨科,一步步朝回走,心口的酸涩怎么也压不住,她仰起头忍着眼泪,忍着眼眶发红。
怎么偏偏就晚了一步呢?
上天既然愿意让她重生,为什么还这样跟她开玩笑?
……
快到病房的时候,林思训迎面遇见抱着孩子从注射室里出来的严沙洪。
四目相对,男人的脸始终平静。
他不在意她被抓去审问,也不关心她为什么被放了出来。
刚被压下的情绪忽然汹涌,严沙洪他在军营里,不是出了名的说到做到吗?
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就不算数了?
林思训竭力控制情绪:“你真的去找了李医生给家豪做手术吗?”
闻言,严沙洪沉默了瞬,才说:“这几天孩子一直发高烧,小范身体还没好,只能我照顾,我没时间……所以耽搁了。”
一字一句,刀尖般扎进林思训的心,搅动着她几乎崩溃的理智:“严沙洪!传一句话很难吗?你自己就在医院,就算没空难道不可以托人去说一下?”
“还是说没时间只是借口,而是你根本不在意!?”
拔高的声音吓得孩子顿时哭了起来。
“好了!”
严沙洪拍着孩子的背安抚,黑下脸:“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别在这儿无理取闹!”
说完,抱着孩子大步离开。
林思训僵僵转身,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涩意在眼角蔓延。
整整两辈子,于严沙洪而言,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排在她这个妻子前面。
那个家……还能算是她的家吗?
林思训仰头疲惫地深吸口气,缓缓捏紧了双手。
当晚。
林思训回到家门口,指尖摩挲着手里崭新的纸张,下定决心推开门。
刚一进屋,不偏不倚撞上严沙洪冷硬的侧脸。
严沙洪正脱下被汗湿的作训服,露出覆了层油光般的古铜色皮肤,还难得主动冲她打招呼:“回来了。”
林思训没有心思去想他为什么缓和态度,不过都不重要了。
她看着他,缓缓走向他:“我下午去了政治机关处……”
敏感的字眼让男人动作一顿,他握紧汗湿的衣服,嘴唇动了动但最终没说什么,只沉默等待她下一句话。
林思训平静看着她,将手中崭新的那张‘申请离婚报告’递过去:“我已经签字了,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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