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南初瞳孔一颤,再没办法自欺欺人。
一抹无人听见的叹息,悠悠消逝与空气之中……
厉诚泽和林晓琪的订婚在项市掀起了一股热潮。
第二天一早,厉诚泽就被大院儿里的朋友拉出去聚会。
车上,孟南初被迫坐在他旁边,望着窗外已经逐渐陌生的家乡。
这时,CBD玻璃楼梯上的投屏变成了厉诚泽和林晓琪的订婚照。
“厉总,您和林小姐的订婚典礼真盛大,我女儿还说从没见过这么恩爱的情侣!”
听着司机的话,孟南初看向垂眸摆弄手机的厉诚泽,眼里尽是涩苦。
时间似乎总能让人忘记一切,也包括十二年前那场轰动全市的生日庆贺。
那一年,为了给十六岁的孟南初庆生,厉诚泽一掷千金包下了项市所有的广告屏,祝她生日快乐。
也是那时,孟南初喜欢上了厉诚泽。
但现在,厉诚泽将这份殊荣给了林晓琪,并延续一生。
孟南初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心口,垂下眸不再去看。
老天啊,你是惩罚我生前求而不得,死后也要这一缕孤魂断念妄想吗!
会所里。
厉诚泽靠在沙发里,昏暗的环境下,他的神情不太清晰。
几杯酒过后,大家都打开了话匣子,气氛酣然。
直到其中一个人提起孟南初——
“说起来,孟南初真是没良心,当年接纳她进我们的圈子,还不是看在厉哥和晓琪的面子上,她倒好,你们订婚连个面都不露!”
孟南初坐在离厉诚泽十步远的地方,
她四岁那年,父亲做生意亏钱,欠债五千万后选择了自杀,留给她和母亲一地鸡毛。
从那之后,她性子变得孤僻,是厉诚泽带着她融入这个圈子,后来又认识了林晓琪……
如果……如果她还活着,她想,她应该会来参加。
“就是,要我说当初就不该看她可怜……”
“不提她,你们会死吗?”
厉诚泽骤然打断了他们的话,起身离席。
和其他人一样,孟南初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生气。
回厉家的车上,厉诚泽的助理打来电话:“厉总,原定出差去滨城的李总临时请了病假,说希望您能替他去一趟,将合作谈下来。”
滨城,是孟南初死去的城市。
一年前被厉诚泽赶去那儿不久,她就检查出了胃癌晚期。
她想,厉诚泽应该不会去吧?
都说恨屋及乌,他那么讨厌自己,估计也连带着讨厌那座城市。
却听厉诚泽说:“订机票吧。”
随后挂断电话,阖目养神。
三个小时后,厉诚泽到达了滨城机场。
孟南初脚踩在熟悉的土地上,忍不住想,到了同一座城市,厉诚泽会去看自己吗?
如果知道了自己的死讯,又会怎么样?
然而,厉诚泽直接去了公司。
等签下合同,天已经黑了。
孟南初已经睡了一觉,醒过来,就发现厉诚泽将车停在了曾经安置她的房子外。
孟南初扭头看向厉诚泽,他正看着手机里的消息,紧皱着眉。
——“孟小姐只在这里住了两天就离开了,再没回来。”
这时,厉诚泽的手机又一次响起。
电话那头厉父问:“听说你去了滨城?去见南初了?气消了就把人带回来,你孟阿姨很想她。”
厉诚泽凝望着窗外漆黑的房子,沉声回:“她走了。”
“去哪儿了?你让人找找,万一出什么事……”
厉诚泽直接打断他的话:“她如果死了,再好不过。”
孟南初想过厉诚泽会有多讨厌自己,却没想过恨不得自己死。
她鼻间有些酸胀,自嘲一笑:“厉诚泽,那我是不是要恭喜你,如愿了……”
回项市的飞机上,孟南初一直恹恹的。
下机时,是林晓琪来接的。
她紧紧拥抱住厉诚泽,话语里是孟南初从来不敢有的责怪:“怎么去的那么急,我给你发消息也不回?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啊!”
厉诚泽歉声道:“抱歉,没来得及,以后无论去哪儿我都跟你报备。”
林晓琪粲然一笑:“不准食言喔!”
两人情深意浓,十指紧扣的上了回家的车。
孟南初看着这刺眼的画面,唇边溢出苦涩又嘲讽的笑。
这样光明正大的和厉诚泽亲近,是她从来不敢奢求的。
孟南初记得,自己离厉诚泽最近的一次,就是二十三岁那年。
那一年,林晓琪突然出国,杳无音讯。
厉诚泽喝得酩酊大醉,是孟南初去接的。
那一夜,下着很大很大的雨,孟南初留在厉诚泽的公寓照顾他。
深夜,暖灯,心上人……
她不可控制的凑上前,想要吻他。
却听他醉呓着喊:“晓琪……”
这一声,如刀捅进心,痛的孟南初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也是那一次,孟南初知道了厉诚泽对林晓琪的感情,也彻底打消了告白的心思。
车上,林晓琪握着厉诚泽的手:“诚泽,你和南初真的没联系吗?我们就这么订婚了,她会不会生气啊,也不回我消息。”
厉诚泽面色不改:“没有。”
林晓琪叹了口气:“好吧,希望结婚之前,她能联系我们。”
厉诚泽没有接话。
孟南初坐在后座,转头地望着窗外,无声的说:永远,都联系不上了……
厉家别墅,厉父不在。
厉诚泽和林晓琪用过晚饭后,就进了卧室。
林晓琪看着半面墙的奖杯和证书,扭头看向厉诚泽:“诚泽,你什么时候学的泰拳啊,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是为你学的。”厉诚泽将她揽进怀里,“十岁那年,你为了我救我差点被绑架,自那之后我就发誓要变强,不再让身边人受伤。”
林晓琪笑的温柔:“只要你没事,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一旁的孟南初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怎么会是林晓琪?
当初明明是自己救了厉诚泽,还受了一身的伤,在家里养了一周才能动,那之后的一个月的盛夏,她都穿着长袖长裤出门,怕身上残留的青紫被人看见。
孟南初想要问清厉,可无论她怎么嘶喊质问,眼前两人都没有半点反应。
最后,她止住了声,静静的看着他们……
深夜。
送林晓琪离开时,路经了繁茂的花园。
林晓琪被丛密的树影吓到,缩在厉诚泽怀里:“吓死我了!诚泽,花园里种的这是什么啊,好丑!”
厉诚泽皱眉看着乱作一团的花卉:“这是扶桑花。”
孟南初和厉诚泽关系尚好时,厉家的花都是她来打理。
这扶桑花也是她种下的,代表着她对厉诚泽的爱,永远新鲜,炙热。
没想到她走了不过一年,就乱成这般模样。
孟南初伸手想去扶正,却虚无的穿过花瓣,她看着这一幕,心中只剩酸厉。
送走林晓琪后,厉诚泽就上了楼。
第二天是周末,他没去公司,反而在客厅待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就起身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花园里,厉诚泽倏然叫来管家:“把这些花,都砍了。”
管家愣了下,才领命下去。
孟南初连忙拦在厉诚泽面前:“不行,厉诚泽,你不能这么做!”
厉诚泽听不见,也不会回答。
五分钟后,满园的扶桑花分毫不剩。
厉诚泽压下心烦意乱,正要离开时,目光却猛地定住……
只见狼藉的花园中,孟南初竟神色悲戚的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