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珍贵的赏赐往关雎宫抬。
丑时,燕君尧也踏进了关雎宫,径直坐在首位。
太监李春看了看坐在上首的燕君尧,满脸堆笑对顾清歌说:“皇后娘娘,这赏赐里头有云落国上贡的贡品,后宫妃嫔,您是头一个。”
“谢君上。”
顾清歌领旨谢恩,竭力忍着心底密密麻麻的疼痛,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燕君尧走下来,朝她靠近。
顾清歌竭力压下去的疼痛又再度掀起,不禁退后一步。
燕君尧看着她动作,沉声问:“怎么,你在嫌弃朕吗?”
顾清歌脸色苍白的摇头:“不是的……”
燕君尧听过无数次这样的解释,曾经无数次只要自己一靠近,她就避开,好像十分厌恶他的触碰。
一股脑意涌上心头,他拂袖离去。
顾清歌转身看着他越渐远去的背影,袖子底下的手攥紧,低声呢喃:“你可知,我陪不了你多久了。”
然而燕君尧走得快,并未听见。
燕君尧走后,顾清歌捂着心口呆坐殿中,直到夜幕降临。
她没有就寝,而是出了关雎宫。
宵禁过后,阖宫上下只有禁卫在巡视,她避开守卫,来到了庆瑞殿。
这里曾是燕君尧还是皇子时的居所,自从他登基后,便成了禁地。
可对她而言,这里是两人当初互许情谊的地方,留有他们美好的回忆,她忍不住想回来看看。
她推开掉漆的宫门,穿过杂草丛生的院子,停在了曾经燕君尧住过的屋前。
顾清歌不自觉的又想起当年,她跟随父亲出征,遇到了隐藏身份随军的燕君尧,那一年里两人一同上阵杀敌,惺惺相惜,朝夕相对,竟互生出了男女之情!
顾清歌上了二楼,推门走进,一股灰尘扑面而来。
屋内积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摆设未变。
她缓步上前,抚摸着架子上的摆设,目光里充满了怀念。
“吱——”
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开了。
顾清歌转头看去,竟是一个暗格,里面正摆着一副画卷。
她竟还不知这里有这样的地方。
顾清歌诧异上前,拿起画卷后缓缓展开。
只一眼,她忽然眼眸一紧,脑中的弦绷断。
画卷里,两名长相有五成相似的男子站在一起,皆少年模样。
左边的男子一身玄色长袍,整个人看着冰冷且难以接近。
而另一名男子眉眼带笑,手中拿着剑,似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模样。
在两人旁边还标着二人的名字,前者是众人皆知的大皇子燕君尧,后者是她从未听过的四皇子燕君清。
两个人长相虽然有些相似,可气质却大不相同,
过往与燕君尧在军营中时的场景以及婚后的场景一幕幕在脑海中交替,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
顾清歌一张脸刷的白了,寒意笼罩着全身。
“不可能,绝无可能……”
“咚!”的一声,手中画卷掉落在地。
顾清歌回过神来,跌跌撞撞的跑出庆瑞殿。
她要去找燕君尧问清楚。
当年那个人在战场与自己一同杀敌的,到底是谁?!
宫墙笼罩在黑夜下,偏僻的宫道寒风席卷。
顾清歌一张脸冻得发白,全身瑟瑟发抖。
正要下台阶时,忽然感觉腰间被人用力一推,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向前跌去。
只听“嘭”的一声,她跌下了阶梯,一头栽进了雪地中。
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顾清歌躺在血泊中,意识慢慢涣散……
三日后。
微风吹动着床边的纱帐。
顾清歌额头包裹着纱布,坐在镜子前,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心乱如麻。
她只记得自己正和父亲在边关抵御暹罗国进犯!
可白凝却说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
更不可置信的是三年前她的女儿身被揭穿,现如今自己不仅成亲,还贵为皇后!
而且一次意外中蛊,她容貌也被毁!
这陌生的一切让顾清歌怎么都不能接受,整整四年的记忆,就这么没了!
“好疼!”
忽然胸口泛疼,顾清歌紧捂着心口。
她想起白凝说过的话,连忙用内功压抑着蛊虫的躁动。
回眸间,就见一个穿着玄色龙袍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的脸棱角分明,一双眼睛幽深且冷,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
这便是燕君尧吗?
顾清歌不明白一心只想报效国家的自己,就算圣旨赐婚,又怎会轻易妥协嫁给这种一看城府极深的男人?
当他靠近时,顾清歌险些压制不住躁动的蛊虫,顿时身子往后缩了缩:“你离我远点。”
燕君尧眉头一拧,没想到她即使失忆也不让自己靠近。
他看着她的目光中多了一抹怀疑:“你去庆瑞殿作甚?”
闻言,顾清歌忍不住去想,头却像是被人用锤子砸一样,痛的发麻。
她不由捂头:“我不记得了。”
燕君尧深锁的眉头拧得更紧了:“顾清歌,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顾清歌明白过来,他根本不相信自己失忆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的眼神里一片陌生。
燕君尧见她这幅模样,心中莫名烦躁:“此刻开始,你好好待在这里,没有朕的准许,哪也不许去!”
说完,便拂袖而去。
顾清歌愣愣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不知为何,这一刻,她心中的疼痛似乎缓缓平静下来。
“嘭!”的一声,宫门被紧紧关闭。
直到午时,有宫人来给送膳食才打开片刻,待人离去又重新关闭。
而来送饭的这些宫人除了走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一个个仿若行尸走肉,不管顾清歌与她们说什么,都没有半句回应。
而她自从醒来后见过白凝一面,便再也没见过她。
顾清歌早听闻皇宫是一个吃人的地方,果然如此!
她越发不想在宫中待下去。
顾清歌蜷缩在角落,觉得燕君尧似有软禁她的意思。
念头刚升起,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中年嬷嬷走了进来:“传太后娘娘懿旨,带皇后娘娘到慈元殿觐见。”
太后?
顾清歌的记忆里,燕君尧还未继承大统,她不知现在的太后是谁。
半炷香后,她跟随眼前陌生的嬷嬷进了慈元殿,便见金碧辉煌的殿中坐着一华服凤钗的女子,自有几分雍容华贵,看起来却也年轻。
顾清歌却有些震惊:“姑姑?!”
当年她姑姑是君上贵妃,没想到现在竟成为了太后!
见顾清歌震惊的模样,领着她来的嬷嬷屏退左右后才道:“皇后娘娘,您没必要在太后娘娘面前装失忆。”
顾清歌一脸迷茫,可常年来培养的谨慎却让她心情有些凝重。
为何就连姑姑身边的嬷嬷也不信自己真的失忆了?
还没等她搞清楚,就听上首的太后制止道:“行了,嬷嬷,这样才不会露出马脚。”
说完,她又对顾清歌道:“这次坠楼,你安排得很妥当!”
一直到回去关雎宫,顾清歌还是满心茫然。
难道真如太后所言,此次坠楼真的是她自导自演,自己从楼梯上跌下?
但转念又想到太后说的其他话,顾清歌有些摸不准。
“你擅闯禁地,幸好哀家为你求情,君上才未发落,往后做事,不要留下把柄!”
“清歌,顾家手握兵权,君上视顾家如眼中钉,我们筹谋了许久,如今即将成功,万不可功亏一篑。”
她们在筹谋些什么?
难道是……
想到了什么,顾清歌心一颤,震惊再也掩饰不住。
倏然门从外被推开,燕君尧气势汹汹出现在她面前:“太后找你何事?”
随着他靠近,心口涌上密密麻麻的疼痛。
顾清歌捂着退后两步:“只是关心我的身体。”
燕君尧见状,眼底闪过一抹暗色:“你以为朕会信!”
“不管君上信不信,我和姑姑只说了此事,难道君上想因此治我的罪?”
顾清歌抿着唇反问,也没有自称‘臣妾’。
在她心中,太后是她的亲人,相比起燕君尧,她更相信自己的亲人。
燕君尧见她倔强,心底涌起怒火:“你以为太后是什么好人?!”
说完,也没给顾清歌反驳的机会,便怒气冲冲离开。
接下来的几日,顾清歌完全被禁足了。
屋内,一片凄冷,严寒冬季,却连炭火都未烧。
这日辰时,顾清歌正在擦拭自己的铠甲,宫门从外被推开,透进一缕亮光。
顾清歌转身,便见一着湖蓝衣裙,面容艳丽无比的女子走了进来。
“看来皇后娘娘是已铱驊经准备好了。”
顾清歌看着她,一脸陌生:“你是谁?”
那女子打量着顾清歌,语气奇异:“皇后娘娘真失忆了?连妾身都不认识了,没有您,也没有我穆妍的今日。”
穆妍?!
白凝曾和她提过,穆妍曾是她身边的婢女,后被燕君尧宠幸封妃。
此等姿色,难怪他会冷落自己。
顾清歌心中对燕君尧的印象更差了。
穆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娘娘可知,前朝君上等人还在议事?”
“嘉庸关失手,原本并不强大的东陵国万夫当关,一直南下,拿下大燕十三座城池。作为主帅从未输过的顾将军,如今却一反常态连输十三场仗,恐怕也只能用叛国来解释。”
顾清歌拍案而起:“荒唐,我父亲怎么可能叛国?”
“这件事不是由你决定的!皇后娘娘还是想想该怎么保住自己LJ正宫的位置吧!”
说完,穆妍一脸得意的离开,仿佛后位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
顾清歌怔站在原地,眸色凝重。
就在穆妍走后没多久,太后穿着送饭嬷嬷的衣服,乔装而来。
第一句话便是:“这场仗,你必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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