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弟两个字,像是时刻在提醒我,我爸妈对弟弟的偏爱,对我的不爱。
小时候,看到我爸妈对弟弟的宠爱,我嫉妒得要发狂。
我甚至壮着胆子问过我爸妈,既然他们这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结果我妈毫不掩饰地告诉我,在她怀孕三个多月的时候,特意花了钱检查,发现我是个女孩,她第一时间跑去医院,想做流产手术。
要不是医生提醒她,她子宫壁比较薄,如果这次打胎了,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小孩,我可能真的不会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我妈想要一个儿子,而且她原本只想生一个孩子,我不过是她勉为其难地选择。
多生下一个我并不重要,但妨碍到她生儿子,那就很重要了。
果不其然,在我刚出生不久,她迫不及待地怀二胎,我一岁多的时候,我妈如愿以偿地生下我的弟弟。
我从出生起,喝的是冲泡的牛奶。
而我弟弟,却是母乳精心喂养到一岁半。
这大概就是不爱与偏爱的区别吧。
我弟弟出生以后,夺走了我妈所有的母爱。
对,毫不夸张地说,是所有。
我一岁多的时候,我妈原本在烧开水,给我冲泡牛奶。怕我抢了弟弟的『口粮』,哪怕当时她在哺乳期,也没有给我喂过一口母乳。
听到我弟弟在哭,她一慌,手忙脚乱地把刚烧好的热水放下,第一时间冲向我弟弟。
最后,那滚烫的热水打翻,浇在了我的手臂上。
我当即哭得撕心裂肺。
我妈没有功夫理会我,等安抚好我弟弟,再想起我时,才发现我的手臂上又红又肿,血肉模糊地布满了可怖的水泡。
因为处理不及时,那块大面积的烫伤疤痕,伴随到了我长大。
住院的时候,我外婆看到我这么小的孩子遭了大罪,眼睛都哭红了。善良的外婆于心不忍,把我带回了老家,接到她身边照顾。
我妈本来就嫌弃我这个多余的女儿,见我外婆愿意养我,她乐得轻松。
我爸忙于工作,只要不带走他的儿子,他也没有任何意见。
在外婆身边,我长到了六岁。
每年只有过年,才能见上我父母一面。
「招弟,又长高了?这是妈妈给你买的新衣服,拿去穿吧。」我爸妈很久没有看到我,也会很客气地表示一下意思。
只不过,每次我收到的衣服,不是尺码大一号,就是小一号。要么就是颜色难看,款式过时。
有一年,我外婆实在看不下去,提醒了他们一句,「小招喜欢粉色,下次买粉色,你给小女孩子买什么黑色的衣服。还有尺码,你买之前,记得问我一句。」
外婆知道我从小讨厌招弟这个名字,所以一直叫我小招。
我妈口上答应得好,实际上第二年还是照旧不误的敷衍。
送过来的衣服,一如既往的是不合身的尺码或者我不喜欢的颜色。
后来我外婆也懒得提醒他们了,因为提醒了,他们也不会记在心上。
他们的心里,已经被我弟弟装满了。
六岁之前,我对爸妈重男轻女的偏心,还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感触。
直到我舅妈生了二胎之后,我外婆年龄大了,精力有限,照顾三个孩子根本是分身乏术。
而且我已经到了入小学的年龄,我外婆同意了我舅妈的意思,把我送回城里的父母身边。
从此,我开始了我噩梦般的童年。
外婆提前打电话通知了我爸妈,我要回城里的事情。
结果这两个大人不闻不问,最后还是我舅舅把我从老家送过来。因为舅舅忙,匆匆把我放到家门口,人就回去了。
我刚回到父母家的第一天,一进门,我弟双手张开,挡在门口,敌对的视线上下扫量着我,像是在看一个即将抢夺他私人领域的入侵者。
「苏招弟,你来我家干嘛?」他比我小一岁,但在城里的他,生活优渥,营养条件又好,比我还高出半个头。
「这也是我的家,我是回家。」我抱着行李,认真地和他解释。
闻言,他脸色一变,又哭又闹地坐在地上,「呜呜呜,我不要她来我家,我不要她分走我的母爱,让她滚!」
他的声音很大,立时吸引了我爸妈。
「爸爸,我要她走,我不要她分走我的母爱和父爱。这个家里,只能有我这一个宝宝。」我弟捂着脸,号啕大哭。
我尴尬极了,将探寻的目光伸向我爸妈。
原本以为我爸妈会安慰我弟,我也是家中的成员,是他的亲姐姐,要和姐姐相亲相爱之类的。
可结果是,我不配。
我爸安抚地拍了拍我弟的头发,笑眯眯地夸道,「我们宝宝真是聪明可爱,居然还知道父爱母爱的意思。」
我妈更是毫不掩饰对弟弟的宠爱,不顾我也在场,抱着我弟,宠溺地开口,「大宝,你放心,我和爸爸所有的爱都只属于你一个人,不会有人抢走我们对你的爱,妈妈向你保证。」
顿了顿,她还回头看了一眼我爸,补了一句,「是吧,老公?」
我爸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我的心下起了倾盆大雨,凉透了。
我爸妈费尽唇舌地向我弟表『忠诚』,但我弟不为所动,依旧不依不饶地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我妈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我,「招弟,你先到门口待一会儿。等你弟弟睡着了,我们再悄悄让你进来。你弟弟一直坐在地上,我怕他着凉,对身体不好。」
这不是在和我商量,而是通知我。
话落,我妈直接把我推出门。
也不管我是同意还是拒绝,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当时的我还只是个孩子,第一次回城里,除了这个所谓的我家,我根本无处可去,没有办法,我只能抱着行李袋,孤零零地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等待。
我觉得我那时的样子,一定像极了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等着等着,困意上头,我不知不觉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安抚好我弟之后,我妈似乎才想起门外还有我这个女儿。
听到开门声,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我妈朝我挥了挥手,「招弟,我好不容易把你弟哄睡着了,你进来动作轻一点,别吵醒你弟弟。还有,以后你没事就待在房间里,少出来,省得你弟弟看到你烦心。」
我默了默,听话地抱起行李去了次卧。
在这个家,我做了几个月的透明人。
我试图想改变,但从小不在爸妈身边长大,那种和爸妈之间的疏离、客气的感觉,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阻碍我向他们靠近。
有时候一整天下来,我和我爸妈的交流,仅限于叫他们一句爸、妈。
我也想像其他的孩子那样,窝在爸妈的怀抱里撒娇,但我做不到。
他们的怀抱,只属于苏大宝。
我印象最深的那一次,那天是个周末,是苏大宝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