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圆圆的身影吭哧吭哧地跑在镇子里的小道上,裹挟着风和雪,沿街叫卖的小
摊贩们瞧着这雪没有趋停之势,也都不在街上过多停留,一边收拾摊位一边提醒这个
小团子跑慢一些,以免摔着。
门打开,迎面而来的是令人熟悉且心安的熏香和温和的暖气。
上官浅见了他,连忙把门窗带上,此时的屋子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
界。
“蘅儿,怎么冒冒失失的,也不怕摔倒。”上官浅将上官蘅的斗篷摘下,在门口处把
上面的雪掸尽,最后将其挂起,这才发现上官蘅手里抱着一只……小狗?
上官蘅搓搓手,有点心虚又有点局促的样子:“今日风雪太大了,所以先生放我们早
点下学,我在下学的路上捡到的他。”
上官浅接过小狗,一只手拎着它的后脖颈,放在她眼前细细观察。
体型不大,但是四肢健壮,花色是白中掺着点黑,虽然有点脏,但不难看出来他的毛
色油亮。
换句话说,是一只有主人的小狗,也许是因为在这大雪天,迷失了方向。
“蘅儿,这只小狗应该是有主人的。”她如实对上官蘅说道。
只见上官蘅刚刚还亮晶晶的眼眸瞬间黯淡了下来,半晌才泄气般道:“好吧……”
上官浅嘴角勾出一个宠溺的笑,蹲下:“但是现在我们也暂时没有办法找到他的主
人,先把他留下来,待雪停了,我们再一家家地寻找,如何?”
上官蘅听了这话,眼里又重新恢复了光亮:“那我现在可以跟他玩儿一会吗?”
“今日的学习任务可完成?”上官浅问。
上官蘅狠狠点头,拍拍胸脯表示自己可是得了测评的第一名。
“那就去玩一会儿吧,娘一会饭做好了叫你。”上官浅点头应允,转身往厨房去。
厨房不大,或者说上官浅现在住的小屋就不大,所以哪怕是冬天,做饭时候都会感受
到热浪。
上官浅打开窗透气,外边传来阵阵腊八粥的香甜味,她这才惊觉已经到了腊八节。
也就意味着,上官蘅马上六岁,自己来到云为衫说的梨溪镇,也将近七年来了。
——腊八粥下肚,从胃暖到了身体的四肢百骸,但今日不知为何,上官浅感到十分疲惫,
所以简单交代了一下上官蘅,让他不可以睡得太晚,跟狗玩完要洗手再上床后,就到
房间里躺下了。
却怎么也睡不着。
没来由的觉得胸闷气短,心口处传来丝丝压抑到痛觉。
像极了七年前的今天,她在宫尚角精心布置的牢笼里面,生不如死的感觉。
她闭着眼,脑海里却浮现处那段令她胆寒的记忆。
刺骨冰凉的铁链捆缚住她的手和脚,将自己的活动范围限制在精致的羊绒毛做成的软
塌上,脖颈处也有一条细细长长的银制链子,链子上挂着几颗镀金铃铛,随着自己的
行动而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全身上下只附着着一件薄可透光的里衣,好在炭火烧的足,烧的旺,屋内只有一盏昏
暗的暖黄的灯,以及炭火烧的上头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暗无天日。
上官浅几乎不知道外面过了多久。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上官浅条件反射地浑身竖起鸡皮疙瘩,微微颤栗起来,但是面
上不显的在强装镇定。
来者是宫尚角,宫门里的宫二先生,也是她作为刺客,潜入宫门的目标。
只不过现在,她失败了。
当她暴露身份之时,她以为她的结果只有死,因为从来不会有一个无锋的刺客,暴露
以后还能留有全尸。
她不怕死,也做好了死的准备,甚至所有人都认为她死了。
然而并没有,她还活着,只是活着的这个形式,有些诡异的耐人寻味。
“宫二先生,你为何还留着我?”
宫尚角进门没说一句话,而是带着他显而易见的阴鸷坐在了上官浅面前的桌上,甚至
开始烧水泡茶,带着玩味和浓浓的嘲讽。
正襟危坐的他与此刻自己身上这穿了不如不穿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纵使在无锋的
她,经历了那么多毫无尊严的训练之后的她,也觉得十分羞耻。
她不敢看宫尚角,一方面是自己现在的处境,一方面是自己欺骗了宫尚角。
自己接近他,想方设法吸引他的注意,再让他爱上自己。
她怎么会感受不到宫尚角对她日渐增加的爱意,她怎么会感受不到这是驰骋了这么多
年的宫二先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动情。
然而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上官浅骗了他,上官浅负了他,她是无锋的刺客,从始至
终只有得到无量流火这一个目标。
江湖传言,欺骗了宫二的人,下场都很惨。
“上官姑娘,好精妙的局,就连我也被你欺骗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