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被看得低下了头,声音弱不可闻:“我也是来看你的……”
“可你从进门开始,就没看过我一眼!”
君珣呼吸急促,抬手摁住紧绷的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来的胸膛试图克制自己的情绪,然而胸腔却仍旧起伏的越来越剧烈,才被处理过没多久的伤口也尖锐地疼了起来。
宋夫人看出来他的愤怒,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昨天来打听过,有位公公说你不要紧……”
君珣怒极而笑,不要紧?
是,他是不要紧,可再也不要紧也是挨了刀子流了血的,他难道不会疼吗?
你都到龙船了,多问几句都不可以吗?
他越发喘不上气来,已经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了,他挥了挥手:“你回去吧,我把话撂这,我绝对不会为他们开特例,你想都别想。”
宋夫人却犹豫着不肯走,君珣终究没能做到撵人,只好背转过身去平复自己的情绪。
半晌,宋夫人终于再次开口:“阿珣。”
君珣心口狠狠一颤,这个名字原来她还记得……
他心口陡然软下去,这个人毕竟生养他到十岁……
“你就当是替我补偿汉文吧,是我对不起那个孩子,当初我流落到江南来,是他们父子收留了我,那时候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可为了能让我吃饱饭,那么小的孩子都把口粮省了一半下来,以至于现在身体都不好,我欠他的……你就当是帮我还他的,好吗?”
君珣刚刚泛起涟漪的心再次冷硬下去。
一而再地来见他是为了旁人,那般温柔地喊他也是为了旁人……
他刚才在想什么?竟然还会心软。
太可笑了。
他转身看着宋夫人,目光宛若冰渣:“宋汉文吃不饱饭的时候你心疼,那我呢?我吃不饱饭的时候你管过吗?”
宋夫人一愣,片刻后摇了摇头:“你别胡闹,你在萧家怎么可能吃不饱饭?你不要为了赌气就撒谎……”
君珣被这一句话堵得心口发疼,你凭什么觉得萧家会对我好?
就凭我是个父不详的野种?就凭你这个抛下我一走了之的母亲?
他再说不出话来,扶着椅子缓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那是你欠的,不是我欠的,我不管。”
宋夫人还要再说什么,君珣高声打断了她:“蔡添喜,送她出去,再也不要让她上船!”
宋夫人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要如此狠心待我?”
君珣终于撑不住低吼出声:“不是你先不认我的吗?”
他摁着心口一字一顿道:“你不认我,我凭什么还要认你?有些人我不是非要不可。”
宋夫人愣住了:“阿珣,你不要胡……”
君珣抬手,慢慢打断了她的话:“宋夫人,下次别再直呼朕的名讳了,会牵连你家人的。”
宋夫人僵住,眼见君珣径直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她心里陡然一慌,这是她的亲生儿子,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这是割舍不断的关系。
所以不管是弱冠礼上的驱逐,龙船上的胁迫还是刚才的哀求,她知道有些过分,可却从来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
“阿珣,母亲不是那个意思……”
第265章我只有过你
谢姣有些坐立难安,很想下去看看那母子两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又怕自己这个外人在,有些话他们反而不好开口。
她思来想去拿不准主意,正为难间房门忽然被推开,君珣大步走了进来。
他脸色狰狞,进了门也不看人,发了疯似的径直去翻箱子,谢姣吓了一跳:“怎么了?你要找什么?”
“东西呢?她留下的东西呢?!”
谢姣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萧懿夫人的“遗物”。
“在这里,我怕弄丢就都锁在这个箱子里了。”
她拿了钥匙将箱子打开,那双做工奇差无比的小鞋子映入眼帘,君珣一改之前的珍惜模样,抓起来就朝窗边走过去,推开窗户的瞬间他将东西狠狠扔了出去。
谢姣吃了一惊,想拦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鞋子轻便,虽然被砸进了水面,却不过片刻就又浮了上来,远远地变成了两个黑点。
谢姣看了看鞋子,又看了看君珣,心里的惊讶困惑消了下去,只剩了一点遗憾,看来母子两人谈得并不好。
她抬手轻轻顺着君珣的后心,语气柔软:“好受些了吗?”
君珣靠在墙上闭了下眼睛:“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谢姣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好盲目劝慰,只好搂住他的腰,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后背。
可越是这样的安抚越让人撑不住,君珣没多久便控制不住自己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谢姣……”
他低低喊了一声,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却仿佛藏着千万般情绪,喊得谢姣心口发颤。
她轻轻应了一声。
君珣便又喊了一声,一声接着一声,仿佛这么喊一喊,所有的难过就都没了。
谢姣环住他的脖子,不厌其烦地答应着。
明月高悬,水流平缓。
许是气氛太过静谧,一炷香的功夫君珣便平复了下来,谢姣这才松开手,却愕然发现君珣胸前殷红一片,伤口裂开了。
“你快坐下,我去找太医来看看。”
她说着将君珣摁坐在椅子上,转身就要往外走,可手却被人一把拉住。
“怎么了?”
谢姣略有些茫然地看了眼君珣,却见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先前找到龙船图纸的箱子,他身上刚刚才缓和下来的情绪已经再次沉郁下去,甚至比刚才还要让人觉得压抑。
谢姣心头一跳,一个荒谬的念头冒出来,君珣该不会知道她拿到图纸了吧?
可他怎么会知道呢?那图纸……那图纸难道是他特意藏在箱子底下的?
谢姣心跳一滞,下意识抓紧了衣袖,隐约觉得事实大约是如此,可君珣为什么要藏龙船的图纸?
他是猜到了自己要偷吗?
她心口发沉,不自觉开始盘算待会要如何应对君珣的询问。
然而君珣看了那箱子好一会儿,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再次抱进了怀里,声音发哑:“谢姣,我想要你。”
谢姣控制不住的一僵,他没想到君珣会在这时候说这种话,如果早知道,她宁愿主动提起图纸的事。
那天晚上君珣那短短的两句话几个字,是她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连回忆一次都要让她难堪的无地自容。
“君珣,你累了……”
“我想要你。”
君珣抬眼看过来,里面却意外地没有情欲,有的只是遮都遮不住的不安和渴求。
谢姣指尖发凉,她花了很久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抬手捧住了男人的脸,哑声道:“君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求欢?”
君珣一愣,仿佛是被问住了。
谢姣掰开他的手,心口一片空茫。
她其实已经不知道君珣对萧宝宝到底是什么感情了,兴许并不是自己以为的情爱,但也无关紧要了,当那天“宝宝”两个字从君珣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皇上休息吧,奴婢今天去外头睡。”
她转身就往外走,后背却骤然被一个热烫的怀抱拥住,君珣紧紧抱住她,声音急切:“我知道,我知道是你。”
谢姣垂下眼睛,心里毫无波澜,现在知道有什么用呢?
君珣似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更紧地抱住了她:“那天晚上我也知道是你。”
谢姣一僵,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君珣深吸一口气,“那天晚上我知道是你,我是恼你不让我碰才故意说了萧宝宝的名字来气你,我没有认错人。”
有那么一瞬间谢姣觉得自己被雷劈中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君珣:“你说来气我的?你拿这种事来气我?”
君珣的怀抱忽然间就变得难以忍受起来,她控制不住地挣扎起来,想要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
那些扎在她心口,让她鲜血淋漓的刀子,只是君珣的一时意气?
这算什么?她算什么?
荒谬,太荒谬了!
“放开我!”
君珣不敢听,他很清楚这种时候一旦放手,他们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是我的错,是我不对,可是谢姣,我没有认错你,从来都没有。”
有什么用?!
你凭什么觉得这么解释我就可以放弃?!
我已经很努力的不去想那些过往,想让自己忘了,想要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最后这些日子了,为什么非要提起来?为什么非要再给我一刀?!
“你放手!”
君珣仍旧不肯听,谢姣情急之下狠狠推了他一把,触手却是一片湿润,她动作陡然僵住,被君珣胸前的伤殷红刺得扭开了头。
君珣却仿佛不知疼痛,再次缠了上来:“谢姣,以前的事我无话可说,但有件事我必须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