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玦愣了愣，声音低了下去：“因为我不想再有人为药材而死了。”
南莞一怔，转头看向楚玦，他纤长的睫羽轻颤着，脸上竟漏出了一丝不属于他的怜悯。
他说：“我身居高位，想要什么便派人去取，从未想过会有人因此丧命，知道上次派你们去寒山，一百四十一人去，却无一人回。”
“我派人去安抚家属，他们流的眼泪比护城河的水更多，几乎将我淹死在其中，可我也失去了你，我却无处哭诉，因为是我派你去的，是我害死了你。”
南莞静静的听着，似乎看见了楚玦眼底升起的晶莹。
他说：“若此次出事，也只死我一人罢了。”
南莞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什么东西值得王爷付出生命。”
楚玦摇摇头：“这一次，必须要来。”
南莞怔然片刻，问道：“为了太后？”
楚玦看着她，毫不避讳的说道：“是。”
山腰处风雪交加，狂风呼啸。
南莞在那一瞬间突然感受到了穿透灵魂的冷意。
她怎么忘了，能让楚玦为之不顾一切，甚至抛出生命的。
从来就只有一个宁婉啊。
======第20章======
南莞道：“王爷待太后总是那样好。”
“好吗？”
楚玦轻声说着，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风雪，天地在他眼中仿佛全都静止了。
他说：“以前哥哥便是这样待我的。”
南莞微怔，突然想起来，楚玦的兄长楚淮。
那是一颗天生的帝王星，威严、冷漠，眼神像高空中翱翔的隼，眼中所有都是猎物。
南莞很怕他，每次见面总是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目光。
可这样的人，也有自己心中不可触碰的地方。
一处是楚玦，一处是宁婉。
楚玦说：“皇兄生前总是处处让着我，什么都给我最好的，可是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让我帮他照顾他的妻儿。”
他骤然苦笑：“他后宫那么多女人，可心中却只将宁婉看做他的妻子。”
南莞看着眼前绵长的雪山，明明是在听楚玦说话，却像是听见了雪山底下隐藏着的袅袅颤音。
他说：“她们真正两情相悦，可我偏偏就还念着宁婉的温柔，我一生从未有过什么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她便是我年少时永远的遗憾。”
而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珍贵的。
南莞微微侧脸，便能看见楚玦晶莹的如同冰雪的眼底。
楚玦从未同她说过这些。
可说了又能怎样，她不能给予他任何安慰，自古情字最伤人，她也被困在这情字之中。
想要的，纷纷求不得。
她常年在楚玦身边寸步不离，却总是觉得两人之间隔着永远也迈不过的天堑。
如今站在这风雪之中，莫名竟有种靠近了他的心的错觉。
或许是楚玦和她很像，万种蹉跎郁结于心，却总是无人诉说，无人可说。
她轻声说道：“或许太后最初也是有情的，世间事总是难料，更何况情呢？”
楚玦摇头道：“我最初以为宁婉是被迫入宫，可后来才知道，她从来都只爱皇兄，母妃小时为皇兄求过一条红绳，有次带我出宫玩了一圈后，回来便丢了，后来我才发现，那条红绳在宁婉手上，系了十八年。”
他苦笑了一声：“宁婉真是好手段，皇兄不出宫，她便接近我进宫，她一生爱权，唯有这一件却是为了情，其实想想也是，她若不爱皇兄，皇兄又怎会将她放在心中。”
南莞胸中骤然堵塞，楚玦其实是平静的，面上也是静静的，没有什么情绪。
可她却觉得眼中骤然酸涩了起来。
她在王府时，常常去厨房为楚玦做菜，她见过一种食材叫做洋葱，一层一层被包裹着，越切眼中的泪便越难控制。
此刻，楚玦就像是那颗洋葱，将自己心中所有隐藏的不堪都剥了下来，只余下一颗完整的，看得清的心。
楚玦说：“她是皇兄生命中最爱的人，我要护着她，最初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可渐渐的，早就不是为了我了。”
他看着南莞说道：“可我也有私心，可却被我弄丢了。”
南莞心一颤，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她不知该怎么说，就算楚玦口中的私心有可能是她，现在也说不了什么了。
毕竟她是孤魂野鬼，而楚玦还有璀璨的一生。
她叹了口气，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说完了？”
南莞微怔，转头看去只见言珩正站在她们身后，眼神莫名的有些冷。
他淡淡的说道：“说完就走吧，我感知到了雪莲的气息。”
南莞点头，和楚玦一起站了起来。
言珩看了楚玦一眼：“你留在此处，前方的路不是你能走的。”
======第21章======
楚玦不以为意：“你能走，我却不能走？”
言珩不言，只是往前走去。
走到山顶才发现什么是不能走。
只见山顶处竟无缘无故的横亘着一条河，约莫四百寸宽，数九寒天之中，河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底下的河水似乎会冻结起来。
楚玦轻戳了Ns一下河面，上面的冰立即裂开了一道口子，只见触及到底下冷冽的水，已然不是常人所能接受的冷意。
他沉着脸一言不发，一旁的言珩说道：“走吧。”
南莞犹豫的看着楚玦：“可是……”
言珩淡然道：“天山雪莲是仙品，凡人本就采摘不了，走到此处，已经是他的造化了。”
“可……”南莞看着楚玦阴郁的脸色，有些踟躇，一转眼竟看见言珩踩着冰过去已经走到河中了，忙跟了上去。
她是灵魂体，没有重量踩在冰上自然不会碎裂。
南莞走着，看见言珩其实并未踩在冰上，而是凌空而行，始终与冰面隔了一层距离。
心中不由得又担心起楚玦，他若不能带回雪莲，心中必然自责。
想着不觉已到了对岸，她缓缓回头，只见楚玦还站在原地，两人视线隔着冰河遥遥对视，楚玦并没有怒意，眼眸沉静幽深，竟让她心中生出了些许的触动。
只是这触动只有一瞬便被言珩打断。
“往前走便是雪莲生长的方向了。”
南莞回过神来，忙点头，又听言珩说：“天山雪莲百年生一朵。”
南莞迷茫的抬头，正对上言珩淡灰色的瞳孔：“你总是将自己与他归为同一阵营，可却忘了你们是为了同一种东西而来，只能有一人摘得雪莲。”
他眼眸转动，看了眼对岸的楚玦：“所以将他留在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南莞抿唇点头道：“我明白了。”
言珩不再说话，往前走去。
南莞跟着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茫茫大雪像一张巨大的幕帘，可还是能清晰看见楚玦立于风雪之中的修长身影。
笔直的像一只出鞘的利剑。
这是南莞第一次毫无保留的从他眼前离开，仿佛一只被人放上天的风筝挣脱了手中的线。
从此无拘无束，在广阔的蓝天中拥有了自我。
山顶的阳光格外刺眼，缱绻在风雪之间，拉开了一幅金色的画卷。
言珩站在雪山之巅，说着：“到了。”
南莞不解的看着光秃秃的山头：“为何我什么也没看到。”
她找到认真，只听得身后竟传来一声笑声。
南莞惊讶的转头，言珩竟然会笑吗？
只是还未看清对方神色，便感觉身体骤然凌空，轻飘飘的落在了一处山洞之内。
“这是哪里？”
她环顾着四周，只见周围竟是寒潭之水，她正立于一个石墩上，眼前有一条路通往岸边，岸上有一朵碧蓝的荷花，花瓣散发着阵阵寒气，宛如冰雕。
她惊道：“那便是天山雪莲？”
言珩从上落下，站在她身边，淡淡道：“雪莲寒冷异常，贸然采摘必会冻伤，你是魂体，去摘最为合适。”
南莞茫然了一瞬，方才明白原来言珩带她过来竟是因为这层关系。
她点了点头，往岸边走去。
在手即将触碰到雪莲的瞬间，一道黑影却更快的从她眼前掠过。
眨眼之间，雪莲便已没了踪影。
她惊愕的抬眸往黑影方向看去，只见那人手中正拿着那朵雪莲立于岸边。
而此人，赫然是应在河那边的楚玦！
======第22章======
“怎么，见到我很意外？”楚玦挑眉笑道。
南莞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天山雪莲极寒，你小心手。”
楚玦愣了愣，随即说道：“我自有防具，不必担心。”
南莞看着他手上带了一双黑色的手套，便也放下心来。
只是转头去看言珩，对方脸色并未有过多变化，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一般。
他淡淡的说道：“倒是小看你了。”
楚玦冷哼一声：“我敢来必然有十足的把握，若非天山暗道被我摸得一清二楚，还真被你困在冰河一侧了。”
南莞有些惊讶的看着楚玦冷然的眼神。
平常楚玦有任何事都只需一句话，底下的人便会为其办好。
相处久了，就连她也快忘了楚玦本身的能力并不差。
倒是很久没有见过他这样自信张扬的模样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竟有些莫名的悸动。
“南莞。”
还未出神多久，便听得言珩的一声，忙看过去，正对上他淡然的双眸。
南莞指尖骤然攥紧，若是言珩让她将雪莲取回，她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可言珩对她的恩情犹如深水之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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