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柔贞笑道:“我吃着呢。我这几年饭量小了。”
她像是没事人。
孟沅儿和盛远山也纷纷吃了起来,然而都不怎么说话。
督军和夫人一头雾水。
张南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想:“有好吃的还生闷气,一群傻子。”
香菇素鸡太好吃了,比自家做的鲜美太多;烧豆腐的味道也好得不行,有种别样的顺滑柔软。
张南姝很少吃到这样好的素斋,她懒得理会这些人。
督军也觉得好吃。
饭后,几个人陪同督军和夫人去逛了梅园。
傍晚时又礼佛,结束后吃了饭,这才各自回房休息。
夫人叫了君泽洐,特意问她怎么了。
君泽洐只说没事。
她回去后,夫人又叫了盛柔贞,问她今日怎么不高兴了。
“……姆妈,姐姐和哥哥的关系,好像很不错。”盛柔贞说。
夫人笑道:“你吃醋了?”
“不是,我就是有点搞不懂,为什么他们那样亲厚。”盛柔贞说。
夫人:“阿钊待谁都这样吧,他不曾亲厚珠珠儿。”
要说亲厚,孟沅儿和张南姝还天天吵,不打不相识,似乎更亲厚。
盛柔贞亲眼看到孟沅儿在佛堂吻君泽洐,还是当着舅舅的面。
她惊呆。
一个已婚妇人,原来是靠着这样的关系,混到了督军府。
盛柔贞城府不够,她很难受,依靠着督军夫人,半晌不再说话了。
“柔贞,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有点患得患失?”夫人柔声问她,“因为我又多了个女儿,是不是?”
上次君泽洐替青帮出力,夫人还跟督军说,要是君泽洐认了周家做义父母,她会吃醋。
反推,盛柔贞看到自己的养母多了个女儿,心中不安是正常的。
夫人不觉得这不应该,毕竟人之常情。
她叫君泽洐过来住,就是让她们彼此熟悉。一旦熟悉了,就会减少胡思乱想。
柔贞有点别扭,夫人也是知道的,哪怕盛柔贞极力遮掩。
“……你放心,姆妈最疼你的。你和珠珠儿不一样。”夫人说。
至于哪里不一样,夫人没有继续说。
她还不知道如何跟盛柔贞讲,她可能做不成督军府的少夫人,因为孟沅儿不愿意。
之前设想得很好,颜菀菀的出现,打破了局面,现在收拾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夫人没想过硬凑一对怨偶。
她之前以为,孟沅儿是会同意的。不管他是否喜欢盛柔贞,作为母亲跟他分析利弊后,他会同意。
夫人有这样的信心。
可她万万没想到,孟沅儿在盛柔贞回来前,挑明了这件事。
他不等夫人分析,就直接说他“不愿意”。
因颜菀菀在先,夫人对“盛柔贞做不成儿媳妇”这件事,有了心理准备;儿子又说不愿意,她就没打算强求。
盛柔贞呢?
她是像以前那样心知肚明,还是心怀希望?
夫人打算和她聊聊。
不成想,盛柔贞却道:“是,我和姐姐不一样。姆妈,是我不懂事,让您心烦了。”
“你已经很懂事了。”夫人摸了摸她的头。
她们聊了很晚。
夫人几次想说盛柔贞的婚事,盛柔贞都打岔。
她不想谈。
夫人看出来了,也没勉强。
孟沅儿那边,则和唐白说起中午在寺庙的种种。
“……小望远镜?这东西只军政府有,她哪里来的?”孟沅儿问唐白。
唐白:“额,我给她的。”
孟沅儿看了眼他。
唐白:“她送了我一个金怀表。纯金的,少帅。”
孟沅儿冷笑:“你真有出息,我委屈你了,让你一块怀表也贪。”
“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她给了我重礼。看到我的小望远镜,让我借给她赏红梅,我就给了。”唐白说。
谁知道盛柔贞跑到对面凉亭去监视?
孟沅儿在门口时,就留意到她在,故意做给她看。
“她会死心的吧?”唐白说。
孟沅儿抽出雪茄:“她不死心,你就娶了她。”
唐白愕然:“她看不上我!”
“以后,说不定就看得上。”孟沅儿说。
唐白:“您别害我。娶个千金小姐,得用多少心思伺候着?怪累的。”
“娶了之后,说不定就喜欢了。”孟沅儿道。
唐白想了想,觉得盛柔贞漂亮又乖巧,娶了她似乎不差。
他是没资格嫌弃盛柔贞的。
到目前为止,唐白没有特别喜欢的女子;当然他也并没有奢望过盛柔贞,所以对她的感觉也平平。
“夫人未必肯。”唐白说。
孟沅儿:“再说,到时候我来安排。”
龙华寺玩了两日,气氛越发沉闷怪异,夫人和督军都是一头雾水。
唯一的开心果是张南姝。
夫人打算回去。只是住持请了另一个寺庙的高僧来讲经,夫人是不好推了高僧,只得再住一日。
这日下了雪。
白雪皑皑,洋洋洒洒,庭院与屋脊很快一层银装。
红梅树林有了白雪映衬,越发鲜艳。
张南姝说要趁着落雪赏梅。
君泽洐缓过来了点。
她露出一点和颜悦色,孟沅儿和盛远山很明显松了口气。
张南姝瞧见了,再次跟她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你擅长以柔克刚。这些男人,一个个都逃不脱你掌心。他们的喜怒,由你掌控。”
君泽洐无奈:“南姝,我并不为此骄傲。我恐怕陷在泥潭里,不知何时被吞没。”
“世道不同了,女子不再是他们手里玩物。你怕什么?你还有我,我永是你退路。大不了跟我回家。”张南姝道。
君泽洐心中一暖。
她用力握了下张南姝的手。
虽然她知道,过不了十年,北城的张帅会被孟沅儿打败,到时候南姝也没家了。
往后,也许君泽洐才是南姝的退路。
张南姝回握君泽洐的手,带着她去赏梅了。
因这场雪,君泽洐等人在寺庙住了五日。
回到督军府,冯妈急急忙忙寻她:“小姐,出事了,姜公馆出事了。”
君泽洐:“怎么了?”
第170章 一面镜子,照出君泽洐前世的各种可能
这次去龙华寺,君泽洐只带了白霜,没带冯妈。
冯妈一直在督军府的小楼,和张南姝的乳娘等人在一起。
她陡然失颜变色告诉君泽洐,说姜公馆出了事,君泽洐的态度是散漫而无所谓的。
她不在乎姜公馆的任何人、任何事,出事了与她有什么相干?
她漫不经心脱自己皮草大衣,却听到冯妈说:“小姐,老太太去世了。”
君泽洐手上动作顿住。
她一动不动,似僵在那里。这句话,短短数言,却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她心里沁。
冯妈继续说:“前日夜里走的。昨日入殓,姜公馆今早已经发丧了。”
君泽洐的脸,僵硬得近乎扭曲:“老太太?”
冯妈见她气色不对,扶住她:“小姐,您缓一缓神。是老太太……”
君泽洐的声音,尖锐得失了控:“不可能,她身体很好!”
前世,老太太要再过十年才会去世。
姜家的大老爷是后年死的,他比老太太先死。
君泽洐时常去看老太太,她身体很健朗,也看得开,没什么大问题,再活十年不成问题。
谁死也不会是她先死。
君泽洐咬住唇:“我不信!”
冯妈眼泪禁不住:“小姐,是真的……”
她哭出声。
冯妈是老太太那边的人。老太太信任她和桑枝,在君泽洐初来乍到时,把她们俩拨给君泽洐用。
如今,冯妈是君泽洐的亲信了。可老太太是旧主,一样受她的尊重与忠诚。
听闻老太太去世,冯妈也是大大吃了一惊。
她擦了眼泪,搀扶住君泽洐:“小姐,您振作一些,醒醒神。老太太走得太蹊跷了,咱们回去看看。”
君泽洐身子晃了下。
“走,回姜公馆!”君泽洐狠狠咬牙。
她仓促去给夫人和督军等人告辞,带着白霜和冯妈,忙不迭回去了。
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和督军说:“珠珠儿这孩子,情深义重,是个深情的主。”
督军点头。
一旁的盛柔贞,看了眼督军和夫人。
情深义重吗?
家里死了人,急匆匆要回去,平常事,怎么就能得到“情深义重”这样高的夸奖?
她又低垂羽睫,不说话了。
也许,盛柔贞应该去姜公馆看看,去了解一下这位义姐。
督军和夫人对她的喜爱,让盛柔贞很不理解。
大哥就更……
盛柔贞才出去不到三年,家里一切都变了。她突然觉得局面失控,乱七八糟,她都理不出头绪了。
姆妈和督军,为什么那样器重一个医女?心高气傲又位高权重的哥哥,为什么会贪慕一个已婚妇人?
“她一定有过人之处。可她不同凡响的点,在哪里?”盛柔贞想。
她打算去姜公馆做客,去深入了解君泽洐。
君泽洐那边,由孟沅儿的汽车送她到姜公馆。
她似乎没留意到他。下车后先奔回松香院,换了素净衣裳,又披上程嫂准备好的孝服,赶往灵堂。
今日刚刚发丧,亲朋陆陆续续来吊唁,灵堂不少人。
君泽洐进来,跪下磕头。
想起两世都对她有恩的老太太,君泽洐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老太太是怎么死的?
被气死,还是被害死?
君泽洐前世被姜至霄气死。重生后,她偶然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太过于固执,才落得那等下场?
她要是通融几分,像老太太那样,忍下儿子的种种不孝,是否能安享晚年?
结果,老太太用她的命告诉她,不会。
逆子不在中年气死你,也会在晚年害死你,或直接或间接。
命运是注定的。
君泽洐从老太太身上,看到她前世的另一种可能:一样悲惨。
没有好下场。
从逆子出生,他就会在母亲身上吸血,吸干为止。
君泽洐越发刺心,哭得肝肠寸断。
“四少奶奶,节哀。老太太已经去了,别叫老人家泉下不安。”
“您也是单薄身子,别哭坏了自己,四少奶奶。”
“可怜见的。往后你婆婆一样疼你的,别伤心了。”
君泽洐停不下来。
老太太是一面镜子,照出君泽洐前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