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到大堂,穆婉诗双手被捆绑跪着,楚父蹙眉的坐在主位上。
“阿焱,穆婉诗……”
楚焱抢着回:“爹,我明白。”
楚焱明白,迫于对穆伯的关系,父亲不好出面,一边是兄长之情,一边是八年来的‘父女’之情。
楚父有楚父的为难,没关系,那就让他来替云眠报仇。
楚父站起身,背着手走了。
看着楚父的背影,楚焱觉得不光母亲苍老了,楚父也像一夕之间,背都弯了。
待楚父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楚焱才走上前,一把捏起穆婉诗的下巴,眼中再也没有往日的宠爱。
“穆婉诗,云眠指认你的那一件件罪行,你认吗?”
穆婉诗是被抓回来的,之前她趁楚府上下都沉寂在悲痛的情绪中时,她就没装了。9
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她趁乱逃了。
穆婉诗边逃还在边埋怨,为什么魏岚茹都死了,顾钰云还抱着她的尸体不放。
她不甘心的说:“楚焱,我不是你的妹妹吗?我有什么错?”
“我不过就是想要成为楚家的大小姐,我比魏岚茹差在哪,凭什么出生她就是楚家大小姐,而我就只是一个管家的女儿!”
“我没错,就算我有错,你们也是我的帮凶。”
反正都被抓了,再也逃不掉,穆婉诗反而不会害怕了。
她放肆的嘲讽着楚焱:“哥哥,如果我有错,那你就清白吗?”
穆婉诗笑得放肆:“魏岚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可是你看你们这些至亲的人都是怎么对她的?”
“出言辱骂她!动手打她!赶走她!”
听着这些,楚焱眼中的怒火更大,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捏紧。
楚焱咬紧了牙关,紧捏着穆婉诗的下巴,恶狠狠地说:“我有错,我自会自罚!但你……”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轻轻划过穆婉诗的脸颊。
穆婉诗一直都不是深闺里的大小姐,她其实一直都跟着当年的绑匪私学武功。
也知晓,军中人对背叛的人的刑法。
瞬间,穆婉诗终于感到心慌,没了刚才的放肆。
穆婉诗换了副面孔,一边默默解着粗绳,一边哭着求饶:“哥哥,我是你的妹妹啊。”
“你想想我们小时候,你受伤了,是婉诗日夜的照顾你,还有你贪玩,要被爹爹责罚,是婉诗挡在你面前……”
楚焱眼眸微颤,穆婉诗说的这些都没错,但却漏掉了一点。
他紧盯着她,吐出一句无情的话:“可是,最后受惩罚的是云眠!”
楚焱记得,穆婉诗护在他身前没有错,可是却变着法说一切都是魏岚茹主导的。
就这样,魏岚茹受了责罚。
而他,也因为当时和云眠闹了隔阂,没有说出真相。
想到这,楚焱眼底的恨意都要溢出来,恨不得立刻就替云眠报仇。
突然,穆婉诗却挣脱了绳索,猛地将他推开,然后跑了。
穆婉诗一路驾马朝着城门口奔去。
“驾——”
她不断鞭打着马背,这次是她唯一的机会了,绝不能再被抓回去。
楚焱在后面马不停蹄的追着。
他拿出射弓,没有犹豫,放开,₱₥正中穆婉诗的后背——
穆婉诗跌落下马,摔得头痛欲裂,趴在一地的血泊中。
楚焱看了一眼,眼中薄情。
随后,立马转身,驾马离开城门。
“云眠,哥哥为你报仇了。”
第14章
回到楚府,楚焱就把自己关进祠堂。
他对所有的仆人下令:“三日之内,不用给我送任何食物。”
丫鬟海棠不解正要问其原由,楚焱已经关上了祠堂的门。
紧接着,里面就发出,鞭子挥舞的响声——
“啪!”
楚焱拿着长鞭,对着后背狠狠就是一抽:“云眠,这一鞭,是哥哥还你那一巴掌。”
“啪!”
又是一鞭,白衣立马见血:“云眠,这一鞭,是哥哥对你的亏欠。”
“啪!啪!啪!”
清冷的祠堂,传来一鞭又一鞭的声音,剧痛之下,就算身强体壮的楚焱也支撑不住。
他不敢想,魏岚茹被万箭穿心的滋味。
还能在ʄɛɨ那样剧痛的情境下,化逆境为顺境,带领不足一万的楚家军杀出重围,一举取下敌军的头颅。
“云眠,那时候的你,该有多痛,多绝望啊……”
窒息的心痛加着后背的鞭痛,“噗”的一声,楚焱吐出一口鲜血。
刺眼的红与泪水一同砸落在冰冷的地上,荡出他的悔恨。
楚焱倒在地上,背上是泪泪血痕,可他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痛般。
茫茫然的抬起头望向那窗棂,寒风瑟瑟带来阵阵阴冷,冷得让人心头发慌,可他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妹妹魏岚茹就是在这样冰天雪地里,夹着剧痛死去,他就心痛得不能呼吸。0
祠堂外。
丫鬟海棠在外面色戚戚,抬手抹泪痛喊道:“少爷,你不要再打了,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夫人和老爷想想。”
“大小姐已经走了,你再有事,就是要了老爷和夫人的命啊!”
听到了海棠的话,楚焱像是有了点反应,但心里的愧疚一点也没减少。
楚焱盯着魏岚茹的牌位,下巴冒出青茬,一双眼睛深深凹陷,空洞洞的。
门外,海棠没有得到回应,一心急没有办法只得来找楚父。
楚父背手站在魏岚茹的在世时的闺房,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随他去吧。”
留下这句话后,便独自一人前往军营。
自古父爱都是深重和隐忍的,他也不另外,当知道云眠忍受了这么多委屈之后,作为父亲的他,比谁都心痛。
魏岚茹——这个他的宝贝女儿,终究是离他远去,再也看不到了。
而另一边的楚母也病倒在床榻,没了从前的端庄,成了一个得了失心疯的女人。
一夕之间,整个楚府上下,都变得寂寥和萧瑟。
……
高公公在回宫后,把顾钰云带走魏岚茹遗体的事告知了当朝陛下。
一刹那,养心殿寂静无言。
殿外下着鹅毛大雪,从此京城少了两位爱卿,燕朝少了一个英勇骁战的女将军。
许久后,陛下从高台下走下来,声音带着惋惜:“让他去吧。”
没有下令怪罪,也没有派人去寻,没人知晓顾钰云带着魏岚茹去了哪里。
很多年后,有人说曾经在桃真真切切的见过。
可燕阳城的百姓都希望是真的,希望他们心中的英雄还活着……
天亮了,雪停了。
晨光洒落在顾钰云身上,他两鬓的发……白了。
细腻如绸缎的乌黑浓密的黑发,一根根白了,一夜白头。
可顾钰云像没有发觉般,呆呆望着身旁的女人,对希望她能醒过来。
可久久,都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那瓶‘回肠’药,对魏岚茹没有任何疗效。
突然,顾钰云却上扬着嘴角笑了。
男人抬手轻轻抚摸着女人白皙的脸颊,神情跟以往一样的温润如玉,最后,当眼角的泪滴落在女人脸颊上时,他蓦地取下了魏岚茹头上的银簪。
接着,猛地扎入自己的心口。
霎时,嘴角立刻溢出鲜血,可顾钰云却轻松的笑了:“云眠,最后再等我一次好不好?”
第15章
“云眠,娘的宝贝女儿啊!”
“云眠,是爹对不起你!”
“云眠,是哥哥错了!”
“云眠,我来陪你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的走……”
……
耳边亲人的哭泣声越来越清晰,像是被人抓住往回不停的拉扯。
猛地,魏岚茹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正对上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一切。
她张了张嘴,只觉喉咙干到快到冒出火。
“水……”
听到声音,床榻旁的丫鬟海棠抬眸,立刻止住眼泪,“小姐,你终于醒了?”
“水……”她又沙哑了说了一句。
海棠连忙去倒水。
魏岚茹喝过水后,嗓子才舒服些。
她靠着床头,看着眼前的一切,神色一怔。
海棠瞧见她满头大汗,当即便将巾帕浸入盛了冷水的铜盆里打湿,然后拧干,本想给她擦擦额头的汗水,却被一把扼住了手腕。4
“大小姐,怎么了?奴婢看你都出汗了,给您擦擦。”绿轴
魏岚茹回神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年龄的丫鬟,只觉得不可思议,木木的开口。
“海棠,这是哪?”
闻言,海棠抽回自己的手,继续给她擦去额头的汗珠后。
随后,低声细语的回:“大小姐,你别是烧糊涂了,这是楚府,你的闺房啊。”
话落,魏岚茹起身下榻,直直坐在铜镜前。
镜中的人,穿着白色的里衣,身上没有一丝伤口,更没有万箭穿心的痛。
可她明明不是死了吗?
魏岚茹清楚的记得,她死在了顾钰云要娶穆婉诗的前夕,死在守护燕阳城百姓的城门口,死在北凉敌军突袭的十万大军中。
当胜利的战鼓声吹响的那颗,她才放心的闭上眼睛。
想到这,明明没有伤口的心,好像又开始隐约作疼。
原来,就算身体上没有伤,但是心口的伤却是不会那么轻易被抹去的。
这时,海棠将一件大氅披在魏岚茹的身上。
“大小姐,你才醒来,身子虚,小心受寒。”
魏岚茹回眸,平静的问:“海棠,现在我多大?”
海棠红着眼睛,心疼看着这个烧了三天三夜,却没人管的大小姐,哽咽道:“大小姐,今日是您是十五岁的生辰。”
魏岚茹恍然,怪不得镜中的自己,看着比记忆中的那副面容要年轻些许。
“原来如此。”她苦涩的说着,脑海里的记忆也越来越清晰。
十五岁那年的生辰,不出意外,楚母和兄长会逼着她给穆婉诗换血,长长的针口扎进皮肤的痛觉,到现在,她都还清晰的记得。
思及此,魏岚茹忽然屈膝缩成一团,试图抱紧自己的以此来获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