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起了大雪。
呼啸寒风卷着漫天雪花落在身上,晏思不可抑制的忆起死去的父皇母后,以及无数族人,心中不免一阵闷痛。
若雁南还在,她如今也许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然,物是人非。
晏思单衣坐于石桌前,手边一壶一杯,酒气四溢。
都言酒能消愁,为何她饮了酒,却觉得更愁?
几杯下肚,晏思面上泛红。
忽然,身后传来一片暖意。
她抬眸看去,竟是裴云戟将身上大氅解下,披在了她肩上。
“将军……”
裴云戟见她醉眼朦胧,不自觉深皱眉心:“为何饮酒?”
晏思抿了抿唇:“月色雪色如此,当饮一杯。”
她神色中的哀伤裴云戟瞧得清楚,也知晓她未说真话。
他正欲开口,一小厮却匆匆来报:“将军,太子殿下来了。”
第六章 疑心更重
闻言,两人皆是一怔。
裴云戟想到那日宫中谢止对晏思的奇怪态度,沉声道:“你回房去。”
话落他便转身离开。
晏思看着裴云戟背影,不知在想着什么。
正厅。
裴云戟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谢止,目光晦暗:“太子此来,所为何事?”
谢止抿了口茶,声音凉淡:“裴将军,那日宫宴我曾见你身边有一名唤晏思的侍卫,不知可否能让我再见见?”
裴云戟早有预料,此刻故作疑惑:“晏思?太子找他做什么?”
谢止将茶盏放回原位:“裴将军不必知道。”
裴云戟挑了挑眉:“太子殿下找我的人,却不告知我是何事。这万一太子殿下出了什么事,臣可担待不起啊!”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这时,小厮的出现打破了这僵持:“将军,刚伺候晏思先生的人传话来,说刚听先生房中传来咳声,似是方才吹风着了凉。”
裴云戟扫了眼小厮,眉心皱成一团:“太子殿下也听见了,晏思病了,以免过了病气给您,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谢止却不信:“晏思病了?”
“太子殿下不信?”裴云戟眯了眯眼。
谢止敛了神色:“裴将军,本宫今日既来了,便一定要见到晏思。”
裴云戟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两人沉默对峙,最后,裴云戟先开了口:“既如此,那臣带殿下去便是。”
话落,便起身往厢房而去。
午时的太阳并不热烈,照在雪上,泛起莹白的光。
北院厢房。
裴云戟扫了眼身后跟着的谢止,也未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晏思,太子殿下……”
他话未尽,抬眼却是狠狠一怔。
只见晏思披发靠在床榻之上,赫然一副娇艳女儿模样!
谢止瞥见她这副模样,下意识脱口而出:“念清!”
听到这两个字,裴云戟霎时蹙紧眉心。
晏思看着突然而至的两人狠狠一怔,回神立即敛衣跪下:“见过太子殿下、将军大人,属下……属下衣冠不整,特此请罪。”
她低垂着头,让发丝掩住自己的面容,内心慌乱不安。
晏思没想到即使让小厮去禀报自己抱恙都没能拦住谢止!
裴云戟则是紧紧地盯着晏思,方才乍一看的确像是女子,眼下再瞧,仿佛那娇艳模样只是错觉。
但谢止刚唤出的那名字……
裴云戟眼底闪过抹深思:“是本将军冲撞了,你束好发即刻出来。”
话落,他便踏出门槛。
谢止看着晏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跟着裴云戟走了出去。
门关上,晏思的背脊已布满冷汗,好久才找回镇定起身。
待束好发丝走出时,院中只剩裴云戟一人。
晏思走上前:“将军,太子殿下走了?”
“嗯。”裴云戟目光冷峻,“先生,你与他之间可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心倏地一沉,晏思摇头:“在下与太子只上次宫宴一面之缘,不曾有私。”
“但谢止来,是为见你。”裴云戟一字一句,语气阴沉。
该来的总是躲不过。
晏思知道裴云戟对自己一直有怀疑,而谢止的异样行为怕是只会让他疑心更重!
就在她沉思之际,却听裴云戟冷声问:“你可知方才谢止所唤之人?”
晏思浑身一怔,强作镇定:“未曾听说。”
裴云戟眼神深邃:“念清……是雁南公主的闺名,你与她……确有几分相似。”
“在下一介凡夫,如何能与曾经一国公主相提并论。”晏思掩在衣袖里的手紧攥成拳,“将军莫要拿我说笑了。”
裴云戟却捏着她下颌将她头抬起。
四目相对,他眼底一片晦暗:“既然谢止要见你,那你便去见。”
晏思顿住:“将军何意?”
裴云戟神色不明:“本将军要你……去杀了他。”
第七章 不会有以后了
晏思明白,裴云戟要自己去杀谢止,一要她证明忠心,二是开始复仇的第一步。
她清楚此命不可违,只得垂眸应声:“是,将军。”
当夜,她孤身一人悄然离开了将军府。
郊外荒地。
晏思到时,已有一抹白色身影立于树下。
谢止见她,漆黑双眸一亮:“念清,你来了!”
他话中的喜悦晏思听得分明,只觉腰间那把匕首越发冰冷刺骨。
她走近两步,语气淡漠无奈,终是承认了身份:“谢止,你不该认我。”
谢止温润浅笑:“念清,见你无恙,我很高兴。”
他一口一个念清,晏思的心底瞬间涌上酸涩,已经好多年未曾有人这般唤过自己了。
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晏思面色冷漠,声音沙哑:“谢止,沈念清已经死了。”
谢止怔了怔,随后眼ʟʋ中划过抹黯淡:“念清,雁南灭国一事是我父皇对不住你们,但如今百姓安居,雁南子民亦是北桑百姓,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倒是你,不该进裴府,听我一句,离开吧。”
“离开?”
晏思眼前浮现了雁南灭国那晚的通天火海,痛苦哀嚎。
她攥紧手,一步步走到谢止身前,双唇抿成一条线:“血海深仇,你让我怎么离开?”
话落,谢止眼前闪过一抹寒光。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把利刃就直直刺进了他的心口!
寒刃刺进胸口,疼痛刹那传遍谢止全身。
他瞳孔放大,眼底除了惊讶,更多的是了然:“这便是裴云戟……今夜让你来的目的吗?”
晏思眼眶微热,声音却像是结了冰一般:“谢止,我说了,你不该认我。”
谢止疼得站不住,单膝跪地,胸口因剧痛而不断起伏。
他想伸手再次去拉晏思的手,却被她躲开。
谢止的眸色暗下些,嗓音越发颤抖不稳:“念清,我知你恨我父皇,也知你恨我……我今日来此,便料到或许会死于你手……”
闻言,晏思怔愣一瞬:“那你还来?”
“我,我只是想……”谢止顿了顿,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想再见你一面。”
“以为你死之后,我没有一日不活在愧疚之中,我痛恨自己无能,救不了你……”
话落,他再也支撑不住,仰面倒下。
但谢止仍望着晏思:“念清,你不该呆在裴云戟身边,他……你们不是一路人,你会死在他手里的。”
晏思顿了顿,咽下喉间涩痛:“那也是我的事,以后……你也不会有以后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风吹过,一滴眼泪悄然从眼角滑落。
然而没走多远,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鞋,晏思身形一顿,抬眸看去。
竟是裴云戟。
她心一瞬吊起:“将军?”
裴云戟未应声,只看着她眼ๅๅๅ角的泪,缓缓抬手擦去:“你哭了。”
他语气间充满了冷冽的不悦。
晏思呼吸一滞,慌忙避开他手:“将军,事已办妥,此地不宜久留。”
裴云戟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晏思跟在他身后,心慢慢落回原位,只是在走出竹林时,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
回到将军府。
晏思刚要往北院厢房而去,就见身前裴云戟又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一双凤眸锐利:“先生好本事,竟敢冒充雁南公主之名,让谢止心甘情愿为你赴死。”
晏思的心猛地一颤,她和谢止的对话,裴云戟都听见了?!
第八章 机关算尽
像是被丢进了一潭沼泽,越挣扎沉得便越深。
晏思望着裴云戟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心越揪越紧。
见她这副模样,裴云戟冷冷一笑,竟什么都没再说,径直转身离去。
晏思望着他背影,耳边突然回响起谢止的话:“你们不是一路人,你会死在裴云戟手里的。”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晏思看着,心底像是被剜了一个大洞,寒意席卷而来。
这日后,京城一片诡异的平静。
皇宫之中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冬日落雪,那股白意似乎能掩埋一切。
将军府内,裴云戟靠坐在椅子上,手捻着棋子,眼神深邃。
脑海中,那日谢止与晏思的对话来来回回在耳畔回响,他却怎么都觉得怪异。
沉思半晌,他将手中棋子扔回棋篓:“来人。”
话落,一身着白衣的亲卫从门外走进:“将军。”
裴云戟神色幽深:“今晚酉时一刻你带人假扮刺客,来刺杀我。”
亲卫一愣,但只是一瞬便应了下来:“是。”
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裴云戟忍不住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