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地问。
阮冬棠莫名心虚:“我……”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下,她硬着头皮回答:“三周前,阮明棠约我见面。”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顾钊庭紧跟着问。
“阿庭?”阮冬棠蹙眉:“你是在质问我吗?”
“我……”顾钊庭自知情绪过激:“对不起,冬棠。”3
他干脆利落地道歉。
“但我接下来问你的事,你必须事无巨细,一五一十告诉我。”
顾钊庭定定看着阮冬棠:“你知道骗得了我一时,也骗不了我一世。”
虽不知为何,但阮冬棠还是点了点头。
“万禾打了你,你插足我和阮明棠婚姻的事,是不是你故意透露给娱乐记者的?”
电光火石间,顾钊庭已经抓住了所有事情的蹊跷之处。
现在问,只不过是揣着答案装糊涂,想听听阮冬棠的说法罢了。
他到底不愿意看到眼前的女人变得面目全非。
“是。”阮冬棠不觉得有错:“她打了我,不会以为女儿下个跪,赔点钱就能了事吧。”
听到这回答,顾钊庭闭了闭眼睛,又问:“那你知道你不是老阮总的亲生女儿?”
阮冬棠一怔,望着顾钊庭面无表情的脸,咬着牙回答:“是,我知道。”
“那你怎么……”顾钊庭把未说完话的话吞了回去。
“我怎么能利用你从阮明棠手里抢公司是吗?”阮冬棠笑了。
“阿庭,你还记得万禾在警局说的话吗?我不甘心啊,都是情人的女儿,凭什么她阮明棠就能得到父母的爱,就能得到所有,而我只能和我妈住在筒子楼里?”
阮冬棠握住顾钊庭的手:“阿庭,你懂我的这种感受对不对?”
顾钊庭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开口。
“那五年前的车祸,究竟怎么回事?”
阮冬棠脸色一白。
“不要骗我,你如果撒谎,我查也会查出来的。”顾钊庭毫无情绪地说。
阮冬棠自嘲地一笑:“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最喜欢的是她。”
“那天,我让她和我坐一辆车,那时我真的打算和她一起去死,刹车早就被我弄坏了,所以她抢方向盘也没有,可是我没想到我们谁也没死成,我更是做了五年植物人。”
阮冬棠攥紧顾钊庭的掌心,企图得到谅解、安慰或是别的什么。
可是顾钊庭看她的眼里什么都没有。
她一下慌了。
“阿庭,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比不过阮明棠,我不想连你也变成她的,你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顾钊庭缓缓拉开阮冬棠的手,满眼失望:“冬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她是你的亲妹妹!”
“她不是!”阮冬棠拔高声调:“所以我绝不会允许她夺走我的一切!”
“阮冬棠!”这是顾钊庭第一次这么愤怒地叫她的全名。
“你知不知道,阮明棠已经死了!”
第14章
“什么?”阮冬棠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阮明棠死了?她活该!她该死!”笑着笑着,她蓦然流下泪。
“冬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钊庭看着阮冬棠这副癫狂的样子,不可思议地摇头。
“哥哥,现在你还认为是我的错吗?”
阮明棠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顾钊庭想起大年初二那天,阮明棠和阮冬棠在病房里对质,自己毫不犹豫相信了阮冬棠。
“你想让我坐牢还是去死?”
那天,同他对视的阮明棠,眼中是说不出的受伤。
一种名为懊悔的情绪笼罩了顾钊庭。
不知过了多久,他冷声开口:“这栋房子是给你准备的,你可在这里一直住到死,过几天,我会安排特助过来给你过户。”
阮冬棠听到这话不可置信:“阿庭,你不要我了吗?”
她没给顾钊庭回答的机会,她弯弯嘴角:“你什么时候要过我呢?你让我住在这里,可你从来没有和我同床共枕,阿庭,你真的爱我吗?牵着我的手说要和我结婚的时候……”
她惨然一笑:“你想的是我,还是阮明棠?”
顾钊庭蹙眉,刚想说话又被打断。6
“算了,你不要告诉我。”
阮冬棠自顾自坐到沙发上,她抱着双膝,自顾自道。
“你知道吗?阮明棠约我出去见面那天,她给了我一封好长好长的信,好像叫什么爱顾钊庭守则,那里面写满了关于你的事,她让我好好爱你,”
听着阮冬棠的话,顾钊庭好似看到病中的阮明棠伏在书桌前认真写下那些事项的样子。
“她说,她赢了我二十几年,但是唯独在一件事上,她输给了我。”
阮冬棠侧头看向顾钊庭:“就是你,你的爱。”
顾钊庭内心一震:“我……”
阮冬棠没理会:“我曾经对她说我根本不需要那个东西,因为你爱我,其实那只不过是我骗她的谎话,你根本不爱我,阿庭,爱是可以感受到的。”
她露出哀伤的神情:“我感受不到你的爱,阮明棠也感受不到。”
她一顿:“那你的爱,到底给了谁呢?”
是啊,到底给了谁呢?顾钊庭扪心自问。
“阿庭,人总是到失去的时候才幡然醒悟,可总是为时已晚。”
“我已经后悔了,你呢?”
直到住进四季酒店的总统套房,顾钊庭心底还反复响起这个问题。
自己爱的到底是谁?为什么谁也感受不到自己的爱?
不,不是的。
在阮明棠眼里,顾钊庭最爱的是阮冬棠。
而在阮冬棠眼里,这些年在他心底始终特殊的都是阮明棠。
顾钊庭坐在露天阳台上,107层的风很大。
他好几次尝试点烟,都被风吹熄。
“哥哥,别抽烟啦,对身体不好。”
一会是结婚之后的阮明棠小心翼翼地劝阻。
“你给我尝尝烟什么味?这么苦!比特浓美式还苦,这有什么好抽的!”
一会是国中时期的阮明棠怒气冲冲地夺过他的烟,狠狠踩灭。
“阮明棠,痛得死去活来的夜晚,等不到我回家的夜晚,你都在想什么呢?”
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顾钊庭自言自语。
“这么多年,你不恨我吗?”
第15章
这一夜,顾钊庭注定失眠。
醒来时天光微凉,他忽然想起在养和医院护士给的那个手机。
拿出来充上电。
除了面容识别,还有数字密码。
顾钊庭想都没想就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屏幕显示解锁成功。
阮明棠的手机桌面很简洁,桌面壁纸是他的一张侧影。
大概是偷拍的,角度不好,画质也有些模糊。
顾钊庭不禁失笑,同时也感到酸涩。
明明是合法夫妻,自己却没有主动和阮明棠拍过一次照。
阮明棠的手机便签里有一个专门关于他的分组:
1.哥哥不喜欢香氛的味道,所以家里最好是放鲜花和绿植。
2.哥哥最近应酬比较多,可以煮一个绿豆海带汤,回来可以喝一碗。
3.哥哥的手表坏了,记得买一个新的。
……
看着这些,顾钊庭心口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在不为人知的时候,阮明棠就这么一直默默地关注、爱着自己。
不知道看了多久,顾钊庭终于有了些睡意。
他攥着阮明棠的手机陷进浅眠。
再醒来时已经是早上10点,顾钊庭给特助拨去电话。
“准备好100万,今天我要去中文大学医学院。”
特助说:“好的,顾总。”
没多久,一辆迈巴赫停在四季酒店门口。
“顾总,我已经联系好了医学院的院长,等会我们直接去院长室就好。”
上车坐好后,特助就告知安排好的行程。
“嗯。”顾钊庭表示自己知道了。
对于阮明棠签署人体器官捐献,并决定把自己的遗体给医学院做病理研究的事,顾钊庭其实有些耿耿于怀。
或许他没有资格。
可是,他一想到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去养和医院,那他是不是见不到阮明棠最后一面?
哪怕已经死去的阮明棠。
“明棠拜托我不用给她举办葬礼,逢年过节也不需要烧纸祭奠。”
顾钊庭想起昨天宋时廷说的话就是一阵后怕。
他差一点连阮明棠的死讯都是从宋时廷那里得知的。
想到这里,他垂下眼睛,黯然神伤。
“顾总,我们到了。”特助拉开车门。
温暖的日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叶倾泻下来。
顾钊庭不由眯起眼睛。
香港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晴天了。
医学院院长办公室。
简单寒暄后,顾钊庭说明来意。
“我想成立一个明棠基金,从今年开始,每年向医学院捐100万。”
院长自然同意。
把后续事情交给特助后,顾钊庭独自走在校园中。
阮明棠毕业于香港中文大学。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顾钊庭拿出来一看。
是阮冬棠打来的。
“阿庭,到了一个你的快递,是明棠寄来的。”
听到这话,顾钊庭想都没想就往红山半岛赶去。
红山半岛711号。
门大敞着,阮冬棠一直在等顾钊庭。
见顾钊庭来了,她把一封薄薄的信交到他手中。
“邮差说是明棠寄给你的,她在一个月之前就写好了。”
顾钊庭微微颤抖着手接过:“谢谢。”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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