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涂槿华,连家良迅速做出决定。
“去临县!那里一定有被我十年前忽略的事情。”
因为他最后一次见到涂槿华的时候,她正打算赶去临县见什么人,而他当时正好不在星城,收到消息后连夜赶到临县。涂槿华当时的样子他一直记得,那么高贵优雅的一个女人,却在一瞬间就老了十岁,眼中的哀痛和绝望让他很愕然。她从手机里翻出许多只有他们兄妹才知道的秘密,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地逼他说出真相。
他坦承了一切,声泪俱下毫无保留,这个过程足足有半个小时,涂槿华直挺挺的站着,越往下听脸色越是煞白,有好几次,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双手必须扶着墙才不至于摔倒。他把这当作她动摇的表现,于是跪下来,拉着她的双手,试图用孩子、用夫妻之情说服她,但是,涂槿华的眼神却清楚地告诉他,自己已经做出了决定。
“家良,我不能原谅你,但我会遵守婚姻的承诺,荣辱与共,不离不弃,全力保全我们的孩子,我们的事业,但是,你必须用行动证明,这样做是值得的。”涂槿华轻轻说着,用力抽出了被他紧握着的双手。
那是个江南的梅雨季节,空气沉闷而酷热,连家良跪在地板上只觉得双腿发麻,身体被地面蒸腾出来的热气熏得全身湿透。他的心变得冰冷如铁,看着转身要离开的涂槿华,他猛地起身冲过去,伸手勒住了她的脖子,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涂槿华始料不及,她奋力挣扎着,双手拼命想要扒开连家良掐着她喉咙的手,但他的动作更快,直接把她按在地上...........
当生命从她身上消失的那一瞬间,他吃惊地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嘲讽,这是他多年后依然百思不得其解的细节。
为什么?难道她早就料到自己会痛下杀手?难道她还有什么瞒着自己?他认识的涂槿华外表优雅内心强大,有着一种谁也无法打败的坚韧,而且从不打无准备之战,几乎做任何事情之前她都有一个PLAN B。
“她留了后手?这就是她匆忙赶到临县的原因!”
电光火石之间,连家良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当年的情形不容他多想,他忙着制造涂槿华的失踪的假象,忙着找人伪造不在场证明,在警察面前面不改色地撒谎,在亲人面前演一个伤心欲绝的丈夫。整个过程他驾轻就熟,如同身体自然做出的反应,而且从未因此感到一丝愧疚。
然而,当他终于等事情告一段落,带着一双儿女离开星城到省城定居后,却发现自己无法面对孩子们天真的眼睛。
“爸爸,妈妈呢?我要妈妈!”
咏新那时候8岁,经常在半夜突然惊醒,然后大声哭闹着问他要妈妈。咏华不说话,小脸倔强,但一双酷似母亲的眼睛却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这是他始料不及的,他一直训练自己隔绝各种软弱的情感,极力让自己的心长出一层层的硬壳,但此时此刻却惊慌地发现自己在儿女面前居然做不到。
因此,他果断地把孩子送出国,然后用十年的时间,慢慢隔绝那种时不时冒出来的怪异感觉。
“我可以做到的,就像多年前对常茵茵那样。”
不让那个甜甜地喊他大哥哥,穿着白色小裙子,头上扎着美丽蝴蝶结的小女孩出现在他梦中,他用了十五年,而这次,他用了十年。
“去临县,我必须找到答案。”他对自己说着,快步朝售票窗口走去。
此时的高铁站售票窗口只有两个人,他仔细地打量着里面的工作人员,盘算着应该找谁买票。这张身份证上的人有社保、有缴税记录,名下甚至有两处房产,能经得起一般的调查,但如果有人起了疑心,沿着任何一条线索追踪下去,他们将会发现常志良早在5岁时就因病身亡了。因此,他不能冒险把身份证递过去,他需要找一个看上去不那么精明的。
3号窗口那个中年妇女很合适,她烫着过时的卷发,涂着廉价的口红,眉毛是怪异的蓝色,眼神中满是疲惫和厌倦。连家良快步走过去,把身份证递给她,故意压低嗓子显得很粗鲁。
“去临县,6点21。”
中年妇女看都不看他一眼,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机械地刷身份证,收钱,打印高铁票,连家良满意地接过票和女人返还的身份证,快步离开了售票厅朝候车室走去。虽然已经成了星城首富,连家良却依然保持每年有几次乘坐高铁、汽车等交通工具出游的习惯。这个行为常被人作为该富翁接地气,有亲和力的事例津津乐道,事实上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普通交通设施在逃逸时的重要性,只有对了解各种交通设施的流程了如指掌,他才能在某个紧急关头借助它们销声匿迹。
坐在6点21分准时开出的高铁座位上,连家良决定给自己30分钟的时间打了个盹。他是半夜逃离星城的,而刑警大队最快也要在第二天一早才会前往连家找他问话,所以,在今天早上8点之前他还是普通富商连家良。至于那股藏在暗处想要找他麻烦的势力是否已经找到他,他没有把握。但此时此刻他在高铁上,那帮目的不明的人暂时也不会有什么行动。
“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尽管来。”
华星酒店,夏依依在孙小姐的护送下回到了华星酒店,确定房间里并无异样后孙小姐才离开。夏依依走到阳台,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然后开始打电话。
她先是打给赵叔,问他连家良有没有回去过,赵叔说没有,她又让他找到顾熙然和肖建棠以及连家良几个好友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拨过去。电话里的她语气不知所措,俨然只是个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未婚夫不见踪影的柔弱女孩。
“他不可能来找我的,除非来寻仇,比如突然发现是我杀了他妹妹~”肖建棠很快就接了电话,语气里满带调侃。这让夏依依有些吃惊,毕竟从第一次见面起,这位肖先生总是中午才见人,而且一幅宿醉未醒的模样。但此刻他的语气轻快活泼,完全听不出一丝醉意。
“打扰了,我昨晚吃了安眠药睡得太沉,醒来后他就不见了......”夏依依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不知所措。这段话是她在回来的路上和孙小姐演练过的,如同之前在众人展示出的那样,她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是经过隐先生精心设计的。
“冰冷的外表可以让别人打消和你套近乎的想法,脆弱的模样能解除他人的防备心,不会在把你和一些事情联系起来。”这是她决定加入隐先生的计划时,隐先生给她的第一个建议。
在此之前,夏依依和她的重度抑郁症对抗了多年,她知道这源于童年的伤痛,虽然美国的养父母已经尽其所能爱护她,养育她,但那段经历影响太深,她心里有千万个疑问却不管去探寻真相。
就在她即将放弃的时候,隐先生出现了,他直接干脆地揭开了伤tຊ疤,把所有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面前。
“你可以选择逃避,也可以勇敢站出来,向当年害死你一家的人报仇。”隐先生说。
“你有这些证据,为什么不走法律途径?”夏依依疑惑地问。
“因为我还缺乏物证,这么多年过去了,要找到它们,难度很大。”隐先生的神色黯然。
“不试一下你怎么知道?”
“事实上,我有一个计划,但需要你的帮助。”隐先生笑了,身后是清晨漫天的朝霞,夏依依的眼睛在那一刻,重新有了光。
接下来的电话是打给顾熙然的,这位大画家的声音哑哑的,显然还在睡梦中,听到她的话后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
“我这几天一直在画室准备画展没回过家。”
夏依依并不多言,向他简单表达感谢后放下了电话。此时太阳穿透云层,驱走了连日的阴雨,笼罩在浔龙江上的迷雾正在消散,马路上的车开始多了起来。她心念一动,从阳台的椅子上站起来,。
果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她定了定神,快步走到镜子前打量了一下自己,然后打开了门。
门外果然是刑警大队的韩伟林和赵凯,两人都穿着警服,眼神严肃。
“韩警官,你们这是?”夏依依吃惊地看着两人。
“夏小姐,我们找连家良,有一桩案件需要他配合调查。”韩伟林说着,眼睛穿过夏依依身后朝屋内看去。
“韩警官,家良不见了!”夏依依的声音颤抖着,她转身把两人让进了房间。
“怎么回事?”韩伟林一边示意赵凯进房间查看,一边语气温和地问夏依依。
“我这些天睡眠不好,昨晚睡前吃了一颗安眠药,可等我睡醒,他已经不见了.“
夏依依说着,眼中开始泛着泪光,韩伟林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锐利,让人无法直视。夏依依只能低下头,装作四处找纸巾擦眼泪。
“你们昨晚为什么要离开连家住到这里?”韩伟林问。
“家良那天在喷水池里摔了一跤后有些轻微的脑震荡,之后就总听到奇怪的声音,还说看到了涂小姐...........”夏依依说到这里,注意到韩伟林的疑惑的眼神,连忙补充。
“涂槿华,他的妻子。家良因此觉得是有人在故意整他,所以才临时决定住到这里来。”夏依依擦着眼泪说。
“你确定他说的是真的吗?你有亲眼见过吗?”韩伟林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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