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乔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到那张B超照，怎么也睡不着。半晌后，她翻身拿过手机，拨出了周亦然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听着话筒内传来的呼吸声，沈南乔低声开口。“周亦然，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还喜欢我吗？”话筒那边一片沉默。沈南乔的心陡然沉了下去。她懂了。...
老队长看着沈南乔红肿的眼睛，劝慰道：“过去5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沈南乔垂着脑袋，不发一语。
老队长转头看向墓碑，忽而长长叹了口气。
“他们走后，你和新到的消防员组成了如今的第一大队。”
“5年来，你带着那份愧疚整日拼在第一线，几乎不怎么着家，可你要知道，他们不会想看见你这样。”
“你要代替他们活下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一直把自己困在里面。”
……
C市第一消防队，队长办公室。
沈南乔将一份写好的‘停职报告申请’和孕检单一同放进抽屉里。
她打算等这个月过完，就交上去。
天色渐晚，沈南乔才起身离开。
小学门口，到了放学的点。
沈南乔看着人群中的一位短发女士，大声喊了声“妈”。
沈母闻声看过来，脸上立即扬起了惊喜的笑容。
她看向身边的同事，声音里满是激动。
“今天我不和你们去公园跳舞了，我女儿回来了，我要去给她做最爱吃的红烧肉。”
说完，便朝沈南乔快步走去。
沈母看着女儿，眼里满是高兴：“你那么忙，今天怎么有时间回来了？”
沈南乔撒娇：“工作再忙，也要陪妈妈呀。”
沈母伸手点了点沈南乔的额头，眼里满是宠溺。
吃完饭，沈南乔看着正在收拾的沈母，忽然一怔。
她才发觉，不知何时，母亲发间的白发愈发清晰，眼角的皱纹也越来越来深。
她心中一颤，压下低落的情绪，开口说：“你不是每天都去公园散步吗，今天我陪你去。”
沈母笑着点头：“好。”
公园里，沈南乔挽着沈母的手臂静静在路上走着。
“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沈母忽然问。
沈南乔沉默了一瞬，缓缓开口：“妈，我以后回来陪你好不好？”
沈母一愣，毕竟是过来人，不过片刻便明白过来。
她叹了口气：“这世间，哪有夫妻没矛盾的呢？你爸要是还在，我也肯定是每天都要骂他的。”
“两个人走到一起不容易，你要自己想好。”
沈南乔低着头点了点，岔开了话题：“妈，等我下次回来，换我给您做红烧肉吃，好不好？”
“以前总是吃您做的，以后我给您做！”
沈母拍了拍沈南乔的手，点头称好。
晚上。
沈南乔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到那张B超照，怎么也睡不着。
半晌后，她翻身拿过手机，拨出了周亦然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听着话筒内传来的呼吸声，沈南乔低声开口。
“周亦然，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还喜欢我吗？”
话筒那边一片沉默。
沈南乔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她懂了。
沈南乔强忍着情绪，哑声开口：“我知道在这段婚姻里，我没有做好妻子这个身份。”
“5年前那件事发生后，我一直把自己封闭在失去队友的愧疚里，这么久以来，我忽视了身边的很多人，包括你……”
说到这，沈南乔忽然停顿了一瞬，但很快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也理解你，为什么不爱我了……”
话筒那头的周亦然一身防护服站在方舟病房走廊，双手蓦然攥紧。
他打断了沈南乔的话：“我这边很忙，等我回来，再好好聊这件事。”
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耳边传来的“嘟嘟”声，沈南乔倏地红了眼眶。
……
月末前一天，沈南乔将抽屉里的‘停职报告申请’递交了上去。
但领导的回复却还要等上两天。
站在操场上，沈南乔看着不停训练的队友们，百感交集。
“滴滴滴——！”
耳边突然响起急促的警铃声，正在训练的队友们立即放下手中东西，快速朝消防车库奔去。
沈南乔自然也不例外。
这或许是她今年最后一次出警，她想站好最后一班岗。
全队迅速集结，整齐有序的快速登车，朝救援现场疾驰而去。
某物流仓库突失大火，有十三名人员被困。
赶到现场的时候，仓库已是漫天大火。
沈南乔立即下令队员迅速扑出一条防火带，自己则带着人朝火场冲了进去。
冲进着火的仓库门那一刻，沈南乔有一瞬的迟疑。
她想到了肚里的孩子……可下一刻，她便冲进了火场。
仓库内到处都是铁货架和堆得老高的快递纸盒，火势蔓延急速。
沈南乔一路找人，在一处倾倒的货架下找到了一个被困的女孩。
她上前清理压在女孩身上的东西时，耳边忽然传来了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
“你不要管我了，我出不来了……”
沈南乔没有说话，咬牙用尽全力将压在女孩身上滚烫的货架撑开，将女孩拉了出来。
女孩左腿受了伤，沈南乔一路搀扶着女孩朝外走去。
这时，女孩身侧一座正在熊熊燃烧的钢铁货架突然倾斜，朝二人压了过来！
沈南乔下意识将女孩一推！
又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拦住倒压的货架！
……
三日后。
周亦然坐上了回家的飞机。
飞机上，他从包内拿出那个已经被修好的录音机。
插上耳机，将磁带倒带，他按下播音键，女歌手悲伤的歌声在耳边响起。
——突然我记起你的脸，那触动依然像昨天。
对自己我终於也诚实了一点……
周亦然的心蓦然空了一下。
一下飞机，他便直接打车回了家。
今天应该是沈南乔的休假日，可是家中却空无一人，周亦然皱了皱眉。
他掏出手机，给沈南乔打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周亦然心头忽的窜过一抹不安。
他没有再等，直接冲下楼往消防大队而去。
等周亦然赶到消防大队，天空下起了雨。
一进营区，周亦然入眼便是一群身着火焰蓝正装的消防员列队站在操场上，神情悲肃。
国歌声里，沈南乔曾经的老队长捧着一个盖着国旗的盒子走向沈母。
周亦然瞳孔骤缩，一下被钉在原地！
接着，他就见老队长将那盒子递交到沈母手中。
一夕白发的沈母颤着手接过，眼泪一瞬涌出，这已经是她人生第二次接过相同的盒子。
老队长含泪转身面向全体消防员，哽咽的大声喊道。
“消防一支队：出队23人，牺牲1人，无民众伤亡！”
“请大家记住英雄的名字：沈南乔！”
“敬礼！”
随着老队长的一声大喊，全体官兵迅速有力的抬起右臂。
同样是一身火焰蓝正装的李柏年，走到被钉在原地的周亦然身边，伸手推了推他。
明明只有短短的几步路，周亦然却觉得举步维艰，几乎寸步难行。
悲痛欲绝的沈母，终是撑着身子，将手中的骨灰盒递给周亦然：“你来了，就交给你吧。”
周亦然下意识接过，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妈……”
“向家属致敬！”
老队长大喊一声，朝着周亦然、沈母等人敬礼。
随即，全体官兵立正敬礼，齐声大喊：“向家属致敬！”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回荡在操场上空，周亦然却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手中捧着的骨灰盒明明很轻，但周亦然却觉得如有千斤。
便是在前线抗疫几天几夜不睡觉，他也未曾觉得如此沉重过。
安葬仪式结束后，沈母看着墓碑上女儿的照片，眼中含泪。
“一路走好，妈妈以你为傲。”
周亦然在旁边扶着沈母，一言不发。
从墓园出来，周亦然和李柏年一起将沈母送回了家。
将沈母扶到床上躺下，周亦然开口说道：“妈，我明天来看您。”
沈母看着周亦然惨白如游魂一般的神态，心中也是不忍。
她嘴角勉强笑了笑：“是南乔对不起你……”
周亦然没有说话，帮沈母盖好被子后，便出了房间。
回到家中，周亦然看着客厅里的行李箱，整个人忽然陷入了迷茫。
眼神黑漆漆的看不到半点神采，幽深的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房间内寂静的可怕，只听见墙上时钟滴答走过的声音。
周亦然坐在沙发上，感觉不到饿，也不觉得困，整个人如‘石头’一般。
没有知觉，没有反应。
